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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入世法则(四)
四
近乎茹毛饮血、风餐露宿的野蛮日子又过了几天。自从打了一架摔进泥坑,尤比看起来终于和脏兮兮的流民没太大区別。他不再每天拿香膏涂在手腕上,因为也没谁懂得香料;他不再避着泥坑和鸟屎走路,免得靴子溅上,因为那漂亮皮靴早就连着斗篷脏得看不出样子;骑在马上时,他也再不向前躲亚科夫的脏衣服和体味,只因这样一天下来,会叫他下马扎营时腰腿酸麻,一步都走不动。
但他依旧每天跟亚科夫讨要那面小巧的威尼斯手镜,对着自己满脸泥灰的倒影唉声嘆气地理头发。他原本整洁顺滑的发型正逐渐朝着鸟窝的方向变化,如果再长些,也许就变成像卡蜜拉一般乱蓬蓬的。
“要是母亲看到我这副样子,她准该心疼坏了。”尤比收起镜子,愁苦地嘆气。
“城镇裏应该找得到浴池。再不济,去领主家裏借用下浴室。”舒梅尔抓挠自己帽子底下的头皮,带出一片飞屑。他怀疑跳蚤已经在裏面做了窝。“再忍忍,就快到了!”
“领主家?”亚科夫赶路时总戴着头盔不肯摘下。他在那层铁皮后瓮声瓮气地质疑,“你竟指望领主家收留我们。”
“我的母亲是特兰西瓦尼亚的大公,我是大公的儿子。照理说,舒梅尔地图上的地方都归我们呢。”尤比转头看他背后的亚科夫,“说出诺克特尼亚斯这个姓氏,谁会不接待我们呢?”
不光亚科夫,连舒梅尔也笑了。“瞧瞧你那多少天没洗的脸蛋,孩子!可別和人家说这个!”舒梅尔正将自己鬓角的两撮小辫子藏进冷帽裏,又把垂下来的两根布条围在脖子上。这麽一瞧,竟看不出他犹太人的模样了。“指望人家收留来路不明自称贵族的人,不如指望亚科夫身上的十字能给我们些好处。”
亚科夫心裏在想別的。一快到人群扎堆的地方,他又担心起马屁股两侧驮着的两个箱子。他的心像被这两堆财富拴住了,没法挪动,寝食难安。这天清晨,他们走的林间小道汇进大路。快到集市的日子,路上零星开始出现商队和赶集的人。运送石头和木料的大车,牵着牲口的农民,载着几十捆羊毛的马车,都一齐挤在坡上。尤比的红眼睛溜溜直转,远远打量所有老少男女。
“他们都说的什麽?”尤比问,“有些人说匈牙利语和拉丁语,我能听懂一些。还有我听不懂的呢?”
“突厥语,和斯拉夫语。”亚科夫牵着缰绳,按住尤比的腰,不叫他四下张望时从马上掉下去。
“蛮族的语言。”舒梅尔又摸起自己轻飘飘的小胡子,“不信仰神的人的语言。”
“嘿,舒梅尔,別这样!”尤比对此不满,又转头安慰,“你懂得真多,亚科夫!连蛮族的语言你都懂!”
“因为他就是蛮族!”舒梅尔笑着回应,“他会说拉丁语,才是奇怪的事情!亚科夫,你不打算告诉我们,你是怎麽学会拉丁语的吗?”
然而被这样调侃的亚科夫却没反应,只牵着马走自己的路。尤比见他不说话,又暗自赌气。这时,一个牛车快步从他们身边经过,车棚裏堆满了柔软的稻草,上面躺着个巨大的木头十字架。
“看那个!”尤比说,“这麽大的十字架,是干什麽用的?”
舒梅尔皱着眉想了一会。“快要圣诞节了,这也许是庆典上用的东西。”他猜测道,“最近集市会有更多人来。”
他们正随人群拐过一段曲折弯绕的山路,一排低矮的木桩城墙远远出现在视野裏。城坐在山脚下,砖红色的小房子围在城墙內,绕着一座较为高耸的木头房子——那也许是领主居住的地方,却也不见得多华丽巍峨。零散的人流与车流汇在城门处,远远看去像搬运谷粒和面包屑的蚁群。而一群群支在城墙下的小棚子像他们歇脚的巢xue,商人在那裏售卖水和食物,还有人带着篮子,在排队入城的队伍裏跑来跑去推销货物。尤比目不转睛地瞧那地方——“城裏是什麽样?”他的鞋子不安分地踢马具,兴奋得溢于言表,“亚科夫,舒梅尔,你们给我讲讲。”
“很多的人!”舒梅尔笑着回答他,“城裏是人挤人的地方!集市要很久才开一次,四面八方的人都赶着来。”
“別踢了!”亚科夫训斥尤比,按住那两条动来动去的小腿。他躲在头盔下向城门口看。那处立着卫兵,正盘查每个进城赶集的人。亚科夫紧张地抿起嘴唇。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亚科夫。”舒梅尔扶着自己的驴子摇摇晃晃,“其实我给你出了个主意,能带着这些东西进城去。不过你未必肯便是了。”
“什麽主意?”
“別忘了你穿着的这罩袍。咱们该好好利用它。”舒梅尔用下巴指了指路上的几个犹太商人,“瞧见我那说希伯来语的同胞们没有?基督徒不能做的买卖,我们可以做。我是指,一些存款借款业务。你总不会像基督徒一样古板吧,亚科夫?”
“你要我拿金子换纸条?”亚科夫愠怒起来。
“不,我的主意可比这要聪明!”舒梅尔用两根手指碾着自己的小胡子,“圣殿骑士团也做这种业务,你知道吗?他们有特权。”
“可是你告诉我,圣殿骑士团就是属于教皇的。”尤比探出头来问舒梅尔,“他们该是最虔诚的基督徒,怎麽能做这种买卖?”
“规则只约束没有特权的人,尤比。要我说,这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人都该有的权力。谁说搞借贷的商人就低贱呢?”舒梅尔隐约地咬牙切齿,脸上却还笑着,“骑士团,本来就是为了护送朝圣人员和他们的财物成立的。当这业务越做越大,据点越来越多,你说是一队人马载着满车金子心惊胆战看上几个月好,还是换张轻便的期票,到了地方再兑现好?而且,虽说利息是种邪恶的东西,但如果你有心,总能搞到些好处…”他眯起眼睛,“比如说,倒一倒异国汇率,抽调着钱经营些地产,帮王公贵族们收一收税…”
这些名词叫亚科夫头昏脑胀,他张着嘴在头盔下想了一会,幸亏没人看到他这副蠢笨的表情。“你想叫我借圣殿骑士的名头开借贷生意?”
“这取决于你,这是个新兴地界,我想不会有骑士团的产业,那你就能是头一个,別管是真是假。”舒梅尔的琥珀色眼睛精明地转了一圈,“不过,我只是给你个理由,好叫你面对卫兵盘问时有话可讲。”
“这些花招要真有用,你也不见得沦落到今天这样。”亚科夫叫马走得更快了些,“我再考虑。”
舒梅尔尴尬地笑了,随即赶着驴子追上。
然而舒梅尔的建议并没派上用场。城门口堆满了人,进的少等的多,他们却排队排了没一会。卫兵巡视着检查他们,见到亚科夫这身白底红十字的罩袍,交头接耳起来,然后说了句亚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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