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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月照双

    邬祉的父母皆是商界奇人。

    其祖上自高祖起便纵横商海,几代人设米粮行、通南北货,生意版图横跨茶盐瓷木,足跡远至塞外西域。

    父亲年少时痴迷榫卯之术,常躲在工坊与匠人钻研木器。

    接手家族生意后,他另辟蹊径将商业与工艺结合,首创“订制式货运”,为运送瓷器特制防震木匣,榫卯严丝合缝如机关匣,运输丝绸的马车车厢,以紫檀木打造通风暗格,既防蛀又能保持布料挺括。

    他还在漕运码头设“巧匠坊”,召集能工巧匠改良货船,将商船龙骨改成可调节结构,适应不同水域。

    母亲同样出身商贾世家却偏爱舞文弄墨,及笄之年便以一首《西江月·商途》名动临安城。

    她将诗词才情融入生意之道,独创“以诗会商”之法。

    执掌邬家钱庄时,她发明“节气利钱”,春耕时降低借贷利息,秋收后才按收成结算,既助农桑,又盘活商号资金,引得同行纷纷效仿。

    五年前与丈夫游歷四方,行囊中除了算盘账本,还装满各地碑帖诗集,行至敦煌时,竟在莫高窟临摹壁画半月有余,留下的诗词手稿,至今仍被文人墨客辗转传抄。

    但邬祉还介绍了一位很特別的人。

    邬宅的管家姓陈,单名一个“恪”字,四十来岁的模样,总穿一身洗得泛青的月白长衫,领口袖口补着极细的针脚,不是穷酸,是邬家上下都晓得,陈管家这身衣裳穿了十年,布料早磨出温润的包浆,腰间那串乌木钥匙却永远擦得发亮。

    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露出鞋尖沾着的一点紫藤花瓣,那是方才替少爷扫花时落的。

    他弯腰拂了拂,却没拂掉花瓣上的露水,倒像把邬宅的春秋冬夏,都沾在了这双管了二十年闲事的手上。

    不是主仆,是把別人家的日子,过成了自己心裏的规矩,就像后园那眼活水,看着无声无息,却早把每道渠、每块石都刻进了骨血裏,连岁月都冲不淡。

    艾玙点头示意。

    暮色漫进花厅时,紫檀木圆桌上已摆满佳肴。

    主菜清蒸鲥鱼卧在荷叶中央,八小碟开胃菜摆成八卦形状,一道蟹粉狮子头用莲蓬碗盛着。

    最绝的是那道冰酪,牛乳混着西域进贡的冰糖,用天山寒玉碗镇着,表面撒的不是寻常桂花,而是碾碎的和田玫瑰花瓣,入口冰凉清甜,尾韵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沉木香。

    艾玙吃饭总是很凝重、认真,银质汤匙与青瓷碗碰撞出细微的声响,连腮边滑落的碎发扫过碗沿,都没能分去他半分心神。

    邬祉支着下颌看他,喉间滚动着想说的话,又被对方过于郑重的神情噎了回去,他看不出来艾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直到艾玙搁下汤匙,用帕子仔细擦净嘴角,邬祉才问:“怎麽样?”

    “好吃。”

    回答简短得像块生冷的石头,艾玙睫毛都没抬,伸手去够茶壶。

    “哪儿好吃了,这鱼都咸了。”

    邬祉故意皱起眉,指尖在鱼盘边沿画圈,余光却死死盯着那张没什麽表情的脸。

    艾玙一时语塞。

    沉默在碗碟间流淌,直到邬祉轻笑出声:“骗你的。”

    他戳了戳艾玙发怔的手背,“但被我炸出来某个人说谎了。”

    艾玙端起见底的瓷碗,讨夸奖似的举着件战利品般递到邬祉眼前。

    少年人耳尖红得发烫,声音却梗着不肯服软:“我都吃光了。”

    言下之意,我没有说谎,的确好吃。

    邬祉突然没忍住,笑声撞在喉间,他伸手揉乱对方的头发,看碎发缠住自己的指尖:“知道了,你没有说谎,我就是想逗逗你。”

    “……好无聊。”艾玙偏头躲开。

    饭后,邬祉带艾玙去散步。

    戌时的扬州城笼在暖黄光晕裏,沿街商铺的羊角灯垂着茜色流苏,檐角风铃被穿巷的风撩拨。

    邬祉应着艾玙的步伐走在他身侧,忽有卖糖画的老汉挑着担子经过,铜勺在熬得金黄的糖锅裏一转,便拉出丝缕晶莹的琥珀光。

    “要只凤凰?”

    陈管家不知何时从后头赶上,指腹轻叩木担,“您小时候最爱蹲在摊子前,盯着糖丝在石板上凝成尾羽。”

    艾玙的目光却被街角新开的灯笼铺勾住,竹骨灯笼蒙着蝉翼纱,绘着墨竹的灯面透出暖光,在青灰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影。

    邬祉抬手替他拨开垂落的灯笼穗,袖口沉木香混着灯油味漫过来:“明儿让陈管家取两盏,挂在窗前。”

    艾玙还没来得及回应,巷口忽然爆起一阵喝彩,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原是杂耍班子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火把将围观百姓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有人举着麦芽糖穿梭其中,糖丝在火光裏拉出细碎的金芒。

    邬祉瞥见艾玙眼中的好奇,眉头微蹙。

    他不着痕跡地往陈管家方向侧了侧身,收了几下手掌,又向后摆了摆,分明是在说:“別跟着了,找个由头离开。”

    陈管家心领神会,面上却笑着应道:“少爷,西街绸缎庄新到了几匹蜀锦,老奴去瞧瞧?”

    不等邬祉回应,他便微微欠身,转身隐入人群。

    行至虹桥坊,临河酒肆飘出陈年花雕的醇香。

    二楼雅间的雕花窗半开着,纱幔后隐约可见歌女抱琵琶低唱,吴侬软语顺着水流飘来。

    邬祉放慢脚步,看艾玙盯着河面倒映的万家灯火发愣,忽然解下腰间银错金香囊,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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