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寄残信
银质缠枝莲发簪破风而来,喻执旋身错步,指尖轻扣簪尾雕花,半跪接下这记突袭。
褪色粉襦的女子仍端坐在鎏金梳妆台前,折断的螺子黛在眉间画出歪扭的新月,忽然偏头时,檀木梳齿间坠落三两根霜白发丝。
“好看吗?”
它对着铜镜转动头颅,鸦青色鬓角下,原本敷着薄粉的面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朱唇褪成纸白色,唯有描错的眉峰仍凝着暗红,像道渗血的伤口。
喻执喉结微动,将发簪轻轻搁在妆奁边缘,鎏金镜面映出他攥紧的指尖,那裏还沾着方才接簪时蹭到的香粉。
香粉裏掺着陈旧的脂粉味,底下裹着的腐朽气像泡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堵在胸口,闷得人喘不上气。
“好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却仍保持着江湖客的倜傥笑意。
女子忽然咯咯笑起来,镜中倒影的脖颈竟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折断的眉笔“啪嗒”坠地。
“奴生得这般模样,却难与良人相守,命数如此凄苦,公子可解我意?”
女子指尖抚过镜中自己逐渐灰败的面容,腕间银镯发出细碎声响。
喻执喉结滚动着点头,靴底蹭着青砖往后退。
“公子当真知晓?”
绣鞋踏过满地碎发,女子莲步轻移,襦裙下摆掠过之处,木楼板竟浮现细密裂纹。
它抬手欲触喻执衣襟,却在指尖触及布料的瞬间僵住,眼眶涌出的血泪滴在他手背:“公子既怜我身世,可愿施以援手?”
喻执盯着那只逐渐长出黑毛的手,强压下喉间腥甜:“什麽?”
“劳烦公子,将此信呈予那人。此信若能送达,奴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泛黄的信笺不知何时出现在它掌心,封皮印着半朵残破的缠枝莲纹。
喻执的手指刚触到纸角,便感觉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天灵盖,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跡竟在蠕动,化作无数细小蜈蚣。
“好好好。”
他抖得几乎握不住信,余光瞥见梳妆镜裏,自己的倒影正诡异地冲他狞笑。
“心不诚……公子这般敷衍,可是嫌奴痴傻?”
女子突然暴喝,发间银簪“铮”地飞向他咽喉。
喻执侧身翻滚避开,后背重重撞上雕花床柱,木屑纷飞中,看见对方脖颈以不自然的弧度扭转,罗裙下伸出布满尸斑的小腿:“公子连收信人姓甚名谁都未问,敢应下此事?”
哭声陡然拔高,化作尖锐的鬼嚎。
女子周身腾起黑雾,指甲暴涨三寸,绣鞋下的青砖寸寸碎裂。
“看剑!”
喻执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响彻古宅。
剑走游龙,施展出苍冥剑法中的“龙游太虚”。
剑影如练,将血雾斩成数段,然而碎开的血雾却又迅速聚合。
女鬼尖啸着伸出利爪,抓向喻执咽喉,他侧身闪避,剑锋斜挑,削断了女鬼一缕长发。
断发落地,瞬间化作黑色蜈蚣,密密麻麻地朝着他爬来。
喻执足尖点地,跃上房梁,苍冥剑舞出一片剑幕,将蜈蚣尽数斩杀。
可下方的女鬼却趁机发难,檀木梳妆台轰然炸裂,无数木屑化作飞刀,裹挟着腥风朝他射来。
他挥剑格挡,木屑与剑锋相撞,火星四溅。
“哼,凭你也想伤我?”
女鬼的声音变得愈发阴森,整个屋子开始剧烈摇晃。
喻执稳住身形,突然将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苍冥剑顿时爆发出耀眼光芒,以剑为中心,形成一道金色结界。
女鬼见状,发出一声怒吼,身形暴涨数倍,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喻执吞噬而来。
喻执纵身一跃,剑尖直指女鬼心口:“破!”
女鬼踉跄着向后退去,胸口被苍冥剑贯穿的伤口处翻涌着黑雾,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灵巧的触手,缠绕着即将坠落的血肉碎块,将溃散的躯体勉强维系。
它伫立原地,空洞的眼窝中似有幽光闪烁,透着难以言说的哀伤与困惑。
明明已将满心冤屈凝成哭声倾诉,为何眼前这人却执意挥剑相向?
喻执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边缓缓后退边死死盯着女鬼的一举一动。
鞋底擦过腐朽的木板发出细微声响,他的余光扫过身后楼梯的位置,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精准计算着与危险的距离。
待后背几乎触到雕花栏杆时,女鬼依然保持着静止的姿态。
喻执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脚尖猛地发力,整个人飞跃而下,转瞬便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鞋底重重砸在腐朽的廊板上,发出“咚咚”闷响。
扬起的灰尘裏,他急促的喘息声混着衣袂破空声,在空荡荡的回廊间荡出回音。
他不敢回头,余光却不住地扫过两侧漆黑的窗棂,雕花窗棂的纹路渐渐与记忆裏云娘闺房的窗棂重合,每一道晃动的树影都似女鬼苍白的指尖,每一声吱呀的木响都像阴森的冷笑。
死寂比追兵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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