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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苦

    其实在皇权天子脚下的城镇短短两三年哪会有什麽变化,钱生随意在外城找了家客栈,之前杜柏还想帮他续着那家药铺,钱生那时觉得子承父业是一种耻辱,不管是哪方面,回信时便表示不用对此上心,理由却草草带过。

    他能感受到杜柏的疑惑,只是因为父亲更爱朝政,甚至自己的命本来应该是別人的,钱生并不想杜柏知道,这三年半赎罪半逃避,他已经累得要命,其实钱生不知道云斯到底想不想会京城,他当时头也不回来到北疆,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也是,谁会问活人这种问题。所以死了不知道答案也没办法。说是衣冠冢,钱生还没想好,毕竟钱家的祖坟从现实意义上早就被刨了。

    闷在客房裏也不是个办法,钱生还是决定出门看看,其实也没什麽可看的,京城的店铺也很少有大变化,这家店有点印象,那家也是。

    也许人总会靠近熟悉的事物,他还是走到了倒趴狮街,他一眼就望到自己租的药铺,此时正半掩着门,他光是看,看不出来名堂,同时钱生甚至看到了那家卖面的小铺,在他还是郎中时候,中午吃饭懒得跑,便一直在那裏,小铺老板甚至很好奇为何钱生总是点一样的面,其实是原因是他懒,能吃饱就行,至于是什麽钱生当时不在意。哪怕后来杜柏会带糕点,他的午饭还是照样潦草。

    钱生心思飞到过去,他稍微加快,却意外发现自己那年随手拿碳笔写的悬壶,居然被人描了一遍又一遍。好了,他刚刚还在好奇这个铺面现在是什麽情况,现在倒是得到答案。

    谁在维护这个铺子,他也立马知道了。

    本来靠近的脚步,却停了,钱生不敢继续往前走,想扭头回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被一只手拉住了。他不敢动,已经不是冬天,却如冰雕。

    这种场景怎麽与小说画本似的!钱生暗骂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歷,大白天在大街上僵住实在是有伤风化,他尝试收回手,感受到对方用力,杜柏也就放了。

    实在是太久,杜柏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五皇子登基后,开始清算曾经的三皇子政党,杨丞相因为半截入土被面上轻轻放下,半截入土还是舒筠在朝堂上说的,也以此为由,杨广旗被降职,大部分权利被剥夺。

    至于杜雨秋,他并没有明面上站边,只是朝廷上哪裏有糊涂人,杜雨秋与丞相走的近,五皇子自然也不喜欢,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由头,开不了杜大将军的刀,难道还开不了杜小将军的刀吗?

    肃定州的陈芝麻烂谷子被翻上来,杜柏免不了好一顿训斥,也就被顺理成章的被罢职,他倒是不在意,毕竟每天上朝也挺累的。杜雨秋也接受良好,他原话是:圣上需要维护他的权利正当性与不可动摇,所以迟早都要来这一遭,只不过我们是败者。

    杜柏在信裏自然是没写这些,他只是有点想钱生,才来到药铺。与钱生想的差不多,他确实维护着药铺的资金鏈,毕竟也是正儿八经公子哥,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甚至阿犬也被扔到药铺,钱生不是说要教导阿犬,结果阿犬被他带回京。

    没官一身轻,杜柏就晃到了药铺,他其实经常来这,这个铺子目前给阿犬暂住,他一个小孩不知道经歷了什麽,早熟得很,杜柏一开始会担心,后面就无所谓了,只经常来药铺看看。

    阿犬这三年字也会了,医书也磕磕绊绊都背熟,偶尔也会去別的药铺打下手。杜柏估摸着今天出门没烧香,要不然怎麽眼花了看到钱生。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拉住了钱生。

    怎麽感觉还是瘦了,杜柏心裏七上八下,钱生倒是率先抽手,朝他望过去。两人相顾无言,钱生指着铺子:“进来坐坐?”

    怎麽就变成你问我了…明明这三年都是我出钱。杜柏其实真的不在意这点钱,只是对方没有问候,也没有拥抱!哪怕友人一句好久不见。他有些委屈,跟着钱生往裏走。

    铺裏倒没什麽变化,想有变化也难,钱生心想,毕竟他只挑了个小铺子。房间裏倒是添置了个活人。钱生愣了下,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他盘算年龄后也是认出了阿犬。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不到短短一周,事实上,钱生甚至都不认为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却没想到阿犬只是略微迟疑,但是他瞄到跟在钱生后头,一个眼神都没有乱飘到杜柏,恍然大悟般露出好久不见的笑容,尽管语气还是迟疑。

    “钱…钱大夫?”

    …

    这下他是真的想落荒而逃。钱生唯独不想被喊郎中、大夫,他咬牙,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转身的欲望,挂上温和语气:“阿犬,好久不见。”

    却没想到对方站起身,脚在地上来回磨蹭两下,眼睛望着地板,暗自下定决心后,往钱生身上冲,轻轻抱住,唰一下松开,跑到隔壁面馆去了。

    只留下钱生看到自己衣摆上留下的水渍,站也不是追也不是。

    “好久不见。”杜柏开口回答,他想伸手,却没动:“看起来倒是健康了。”

    “过得好吗?”

    其实这些问题飞鸽传书来来回回都写过,只是面对面问的机会只有现在这一次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麽,钱生沉默,明明是自己先邀请的,早知如此,刚刚在外头就应该找借口跑了,又何必现在在这別扭。

    钱生并不想看到杜柏,只要知道对方生活顺遂就行,別的他不敢问,也不敢看。杜柏也何尝不是……他认定自己是一个懦夫,如果不是钱生自己送来书信,他会被缠绕的愧疚感纠缠下半生。

    很庆幸,太庆幸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捧着书信,又多庆幸钱生还活着。杜柏仔细将眼前人与记忆裏对比。

    瘦是真的瘦了,脸看起来没有那麽苍白,甚至能看到手臂上的薄肌,杜柏想,他似乎不需要我了。这样也好,他觉得如今的钱生像一阵风,来去无痕,最重要的,似乎他不会因为某个人逗留,也不会在什麽地方驻扎。

    “你怎麽在这。”所以他问钱生,你怎麽在这,不应该在独自一人的荆棘路上走吗,像悉达多一样。

    “我的养父去世了。”钱生感觉这个没什麽好瞒的:“我在给他找义冢,他是京城人。”

    京城人?他在北疆认了京城人做养父。杜柏心想,这位养父和他关系真是好呢。没忍住还是散发了酸味,千裏迢迢赶回来找地,估计还补了路引。

    “…节哀。”杜柏想问怎麽养父死了就回来了,剩下別的时候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求也求不回来。好嫉妒,可是自己要从什麽立场嫉妒,他又一阵窒息像是被水妖拖到深潭裏扼住咽喉。

    憋着半天,杜柏还是没忍住,他又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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