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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8

    第42届猎宴在子巢坎普斯·格鲁(Campus Gelu)以北的189号污染区举行。

    永恒冻土之上,举目皆是衰颓又绝望的灰白,灾难性的霜冻与苦寒盘踞于此,浓重的灰霾犹如腐败的浮肉,粘稠地浮在污染区上空。

    被重金属和辐射物污染的霜雪自苍穹沉降,如同大簇枯萎粘腻的鱼鳞,纷纷扬扬地铺满了峡谷,无数方尖碑、纪念塔和鲜血淋漓的尸骸被皑皑白雪埋葬,这片一望无际的雪原……荒凉而寂静,是所有生灵的坟场。

    讽刺的是,雄虫却将坎普斯视为“冰霜仙境”和“心灵净化之地”,遥远而避世的故乡,他们会在子巢顶层的奢华行宫裏冥想,在最接近天堂的位置聆听宫殿外回荡的风雪声,并称之为“最洁净的天籁”。

    漫天的霜白有着死人皮肤般的病倦与冰冷,延伸至地平线边缘,状若累累堆积的白骨,其间行进着一支小队,一盏提灯影影绰绰地飘摇着,如同即将湮灭在风雪裏的萤火虫。

    他们都穿着破旧的防寒服,携带着最原始的装备,都是刚从另一支队伍手上抢掠得到的。

    这并不是唯一一支被投放进189号污染区的队伍,猎宴的举办方总喜欢往赛场裏投放有限的资源,选手们不仅要与畸变生物搏斗,还要与其他小队争夺物资,如果落败,队友就是他们的储备粮,比如——

    那只跟在队尾的幼虫。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又慌张地跟着队伍,身形最为瘦弱纤细,似乎刚成年就被抓来用于取悦观众,显然……是储备粮的最佳人选。

    小队的目标,就是活着离开这片暴雪肆虐的污染区。

    他们靠星象和日月的轨道来判断方位,朝着西南方向前进,终于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将凛冽的暴风雪阻挡在外。

    几名雌虫在附近放哨,还有几名雌虫解下了装备,开始肢解他们在路上猎到的野鹿,就连那只最瘦弱的幼虫也拿到了一把短窄的匕首,对着一截血淋淋的腿骨费劲地切割,冻僵的鹿肉掺着坚硬的冰渣,被刀割时发出“吱嘎”、“吱嘎”的脆响,却好半天都没能割断那截腿骨。

    幼虫额前细细的汗珠都凝成了薄薄的霜雾,手法笨拙又粗陋,神情慌得要命,他好几次抬头想要寻求帮助,又讷讷地憋了回去,直到——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你得顺着肌肉的纹理切。”

    “啊…”幼虫感激地仰起脸,又露出羞赧的神情,“哪裏…哪裏是纹理?”

    说话的雌虫停下了手裏的动作,看向他:“你从没有挥过刀?”

    幼虫怯懦地摇了摇头,于是雌虫温热柔软的手掌轻轻覆在了他手上,细致又耐心地教他如何握紧刀柄,如何带动腕骨和手肘发力,再一笔一划地教他如何将刀锋插入肌理中,沿着筋络和骨骼的纹路,剥去黏腻的筋膜,将那团鲜红湿嫩的鹿肉细腻地剥下来。

    “你瞧,就像这样,”雌虫微微翘起嘴角,“你真聪明,再多试几次肯定就能掌握了。”

    说到这裏,他顿了顿,又温和地问:“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蓝,”幼虫的脸颊微微涨红了,活像渴望躲进母亲羽翼下的雏鸟,羞怯又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呢?”

    雌虫抬起那张柔美的脸来,朝幼虫轻轻地、安抚似的笑了笑。

    他的眼瞳是曼丽又懒倦的浅粉色,虹膜的纹路细密而精美,如同教堂繁密华丽的玫瑰窗,柔白的鬈发慵懒地绾在脑后,几缕雪发如白雾般袅袅地垂落下来,衬着他温婉的脸庞,显现出一种极为温厚的、忧郁的、缺乏攻击性的美丽,活像一把被磨平棱角的刀。抠抠裙一[三九四九·四六·三一'每日稳>定更'肉文

    他轻轻地说:“叫我熄就好了。”

    对于虫族来说,食用生肉是补充能量的最快方法,但是…熄忧愁地望向远方,在遍布冰霜的森林之外,凛冽的风雪宛如震怒的野兽,足以撕裂任何活物。

    “这裏太冷了,”熄说,“接受过冻伤训练的军雌还能忍受,工雌和幼虫可不行…他们再不吃点热的东西,血管和內脏都会被冻结。”

    于是小队在空地裏燃起了篝火,为了避免队伍的位置被炊烟暴露,这簇篝火燃得极小,就像一团微弱的磷火,一点稀薄的星光,却足以将鹿肉烤出鲜美酥脆的焦黄,“滋滋”溢出油脂香。

    原本素不相识的雌虫都聚集在了篝火旁,拥着这团微薄的火光,活像抱团取暖的流浪动物。

    瘦弱的幼虫用小刀艰难地割下一块肉来,塞进嘴裏,才嚼了几口,就差点吐出来——肉裏没有任何调味,只有半凝固的腥膻血块,口感黏腻又恶心,像是半熟半生的胎盘,或者粘乎爆浆的鼻涕虫,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但他细白的喉头艰涩地蠕动了几下,努力隐藏着表情的扭曲,还是将肉块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就这样勉强吃了几口,他又被熄毫无征兆地塞了一只热乎乎的罐头,裏面是炖得软烂嫩滑的肉糜,表面洒了一小撮罗勒粉,闻起来依然廉价又劣质,却比半熟的鹿肉好吃多了。

    “哇!”幼虫顿时眉开眼笑,两颗小虎牙都亮晶晶地露了出来,“谢谢你,熄!”

    这顿晚餐是进入污染区以来最丰盛的一餐,雌虫们狼吞虎咽,吃得飞快,又珍惜无比,鹿骨罅隙裏的筋肉都不放过,骨髓都撬开来舔舐得一干二净。

    酷寒的夜晚同样来得飞快,寒冷的霜月在黑云间缓慢沉降,几名雌虫站在高处轮流放哨,剩下的雌虫都紧挨着挤在一起,连睡眠都要争分夺秒,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被杀死。

    万籁俱寂之中,蓝却偷偷爬起来,翻过了一小座土丘,躲在了一片漆黑的桦树根系下。

    在他纤白的手掌裏,拢着一只微弱发光的萤火虫,正发出轻轻柔柔的鸣震,被他用指腹揉开,便化作了一帘半透明的丝绸薄纱,看起来华贵又奢靡,与周遭格格不入,如同一面透光的银幕,从裏面透出隐隐约约的影像来。

    “塞伦,塞伦?”幼虫发出轻快的鸣叫声,“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看到妈妈了!”

    银幕裏朦胧的影像渐渐成型,另一只幼虫的脸庞浮现出来,并不愉快地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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