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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那汉子将桌上的碗狠狠掷去，摔出一地瓷片。

    “教训尔等还是绰绰有余！”他怒声吼道。

    两方剑拔弩张，眼瞅就要大打出手，酒馆小二硬着头皮上前劝和道：“诸位客官，消消气，有话好……”

    “滚开！”

    落月商会那汉子不耐烦地一推搡，小二踉跄着向后倒去，眼看着后脑便要撞上桌角，却被一只骨节分明、温热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

    小二惊魂未定，连声道谢，转过头先看到的却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柄上系着一根有些许泛旧的，穿着兽牙与金珠的红绳，正随着来人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扶住他的那只手上，则戴着一枚与武人气质不甚相符的物事——一枚样式纤薄、通体剔透，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水晶戒指。

    他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容，对方便走到了那两方人马的正中，用刀柄轻轻敲了敲桌沿。

    “若要打架，尽可出去打，別砸店家的物事张扬你们的威风。”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身形高大挺拔，比寻常河陵男子高出不少。肤色是健康的蜜色，却有一双引人注目的异色瞳孔——右眼琥珀，左眼确是隐带灰翳的暗蓝，此刻正没什麽情绪地扫视着在场众人。

    河陵人对圣族人的外貌并不熟悉，但只看他的体格、兵刃和异于常人的外貌，心下便先怯了三份。互相使了个顏色，便悻悻坐了回去。

    落月商会那几人也是欺软怕硬的，只朝地上唾了两口，朝小二扔了几个铜板，便气冲冲地走了。

    小二手忙脚乱地接过铜板，赶忙上前对着商成洲千恩万谢道：“多谢这位客官出手相助，客官这顿酒钱务必让小的请了，聊表心意！”

    商成洲摆了摆手，声音平淡道：“不必。只劳烦问下，遂天城该怎麽走？”

    小二连忙详细指了路，末了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客官，看您身手不凡，自保应当无虞。只是近来各地天涧接连消散，河陵几大商会势力动荡得厉害。您若后面再遇上商会间的争端，最好……还是避开些好，免得被卷入这些沟槽事裏。”

    商成洲点点头，算是领了这份好意：“知晓了，多谢。”

    他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不再多言，只提着刀转身走出了酒馆。

    门外天光正好，他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一路北行。

    这段日子裏，他离开草原后，去了许多地方。

    他又去月邑看了瓦莎，如今他们那座高塔，已然快建成了。

    他也重游了许多当年和齐染一同去过的地方，有些变了，有些没变，却又好像什麽都不一样了。

    他想起最后那些日子裏，齐染总说让他陪着他。可当时他满心忧虑，一直费心想着有什麽办法解开这局，还嫌他黏人得紧。

    说到底来，当时的他到底不曾觉得，有什麽东西能真正将他们分开。

    齐染这麽聪明的人，齐染这麽聪明的人……他总该有办法的。

    ……细细想来，他们在此世相伴的时间，也不过约莫两旬光阴罢了。

    却又好像已经走过沧海桑田，歷尽天光云雨，又在某一个时刻，戛然而止地，画上了一个句点。

    他一人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这广袤天地的模样，如今就算没有人陪在他身边，没有人牵着他的手走在他前面，他也有了许多想去看看的地方。

    可他仍在想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停止想念他。

    商成洲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眸光散漫地落在前方蜿蜒的小道上，低声道：“你看，就算你让仙人骨血都散尽了，凡人还是会与凡人争斗起来。”

    他轻轻嘆了一口气：“也不知此番能不能见到小桃树她们。”

    乌焰刀沉默地传递着那点细微的凉意，藏在刀鞘裏的刀身上，却泛起了一点莹蓝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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