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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生担忧地看了眼主子,垂首应了声“是”,继而将春兰拉起来,重新带回了柴房。
这一夜,谢无痕回到了正屋。
屋中的一切仍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她的气味也未曾淡去。
他在屋内的玫瑰椅里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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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明白昨日上值时,她为何要早起伺候他更衣洗漱,并将他送至院门口,那时,她便是在向他告别吧?
他也终于明白在离别前夜,她为何要提出共浴,为何在浴桶中那般放纵,那时,她便知这是她与他最后一次合欢吧?
他又想到了那个雨夜的梅林。
他以为是美好的初遇,却不知她那时正在埋尸。
他又想到了她后背的胎记。
他以为她绞尽脑汁想去除印记,却不知她是绞尽脑汁想烙上印记。
他又想到了她喝避子汤。
原来她并非是因为害怕生育,而是如他母亲所言,她从未打算为他生儿育女。
她的名字叫苏荷,所以她喜欢听他喊她“和和”。
和和,亦即荷荷。
怪不得她会收留那么多饥民,会收留阿四,甚至会为了阿四的冤情而让他去修改《梁律》以保证奴仆的基本权力。
因为她本就生在微末处,本就是个奴仆啊。
谢无痕胸口犹如堵着一块巨石,艰涩难言。
抬眸间,他一眼望见了床头那本《为奴》……
第103章 寻2
他记得她以前时常捧着这本《为奴》翻看,有一次甚至还推荐他也看看书里的故事。
他乃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又怎会对话本子里一个奴仆的故事感兴趣,他当即就拒绝了。
当他拒绝她时,她一定很失望吧?
他因“一饭之恩”而娶她为妻,却不想,正是因为那“一饭”而致使她杀主、替主走向万劫不复;
他与她相伴数月,看似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却不想,他们竟从未了解过彼此,竟一直在误读、在错过。
谢无痕打开了那本《为奴》,从第一页看起,一页一页看下来,直至看到最后一页。
书里讲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女子被自己大伯以二十两的价格卖身为奴的故事,在为奴期间,她屡屡被主家欺压,遭受极端的辱骂与殴打,以致一侧耳朵失聪、身体尿失禁。
一日,主家又开始殴打她了,她忍无可忍,随手抄起一把斧子将主家反杀,之后便易容成主家的模样,将欺侮过她的恶人一个个手刃。
书里的女子名叫卢青。
卢青也俨然是苏荷吧?
看似是别人的故事,实际也如同她自己的
故事吧?
他很后悔没能早一点读到这个故事。
谢无痕合上书页时天已大亮。
吴生在屋外敲门:“头儿,您醒了吗?”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道了声:“进来吧。”
吴生推门进屋。
屋内仍燃着一盏烛,火苗黯淡无力,似了无生机。
更了无生机的是靠在玫瑰椅里的谢无痕,他面色疲惫,眼下伏着乌青,平日里冷肃锐利的目光此刻也如那黯淡的火苗,似随时会熄灭。
吴生有些担忧:“头儿,您昨夜……一夜未睡么?”
又说:“头儿心里再难过,也不该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他怔怔看着屋外的天光。
天光有些刺眼,他不得不微微蹙眉,嘴里不疾不徐地吩咐:“你让小六子去大理寺告假,就说我身子不适需休息些时日。”
吴生垂首应“是”。
他顿了顿,又吩咐:“继续提审春兰。”
吴生小心翼翼问:“春兰昨夜……不是把该说的都说了么?”
他有些不耐烦:“我让你去,你便去。”
吴生后背一紧,再次应了声“是”。
两盏茶功夫,春兰被带到了前厅。
她同样一夜未眠,面色憔悴、眼皮红肿,进屋后看了眼首位上同样憔悴的男人,福身施了一礼,“不知姑爷还有什么话要问?”
谢无痕沉声开口:“你当真不知她去了何处?”
春兰摇头:“奴婢当真不知。”
“那就说说她的过往之事吧。”
“什……什么过往之事?”
“你与她在李家一同服侍李姝丽的事。”
春兰闻言兀地落下泪来。
那段过往艰辛而困苦,她不愿提、不想提,一旦重提,她好似又要落到那样的泥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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