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小何老师,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接下来我会销掉现在这张电话卡,也请您把手机裏有关我的信息全部删除。”
“等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和您解释清楚的,请放心。”
何月发来的信息裏,“善良”二字着实是灼伤了周悯。
她怎麽担得起何月的信任呢?周悯曾经做过的事情,随便挑出一桩来讲,都足以吓怕常人。
她已经不再善良,也不再是小孩了,早已失去了随意倾诉的资格。
看来再怎麽扭曲生长,她还是和社会上多数的普通人殊途同归,都只能默默独自承受生活的捶打。周悯无声地笑着,拔出了工作手机裏的电话卡。
周悯的工作手机是经过加密的,调查署能通过一些手段定位插着电话卡的手机位置,却无法读取手机內部信息。
都不用去打听,多年的职业经验,让周悯对调查署的工作流程相当熟悉,她能猜到,调查署下一步就该监控何月的手机了,查到这个号码只是早晚的事,而她让何月删掉与自己有关的信息,也只是留点缓冲时间罢了。
等调查署恢复了何月的通讯记录后,查到过往的汇款信息,就会冻结福利院一切与周悯有关的资金来源。
甚至存进医院的那些救命钱也会一并冻结。
重建项目和医疗资金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周悯不想半途而废,需要尽快重新筹款,再通过別的稳定合法的途径去资助福利院。
周悯此前做杀手赚来的赃款是没资格用作救命钱的,调查署才不管冻结后那些亟待救助的人的死活。
在联邦,法律就如同悬挂着利剑的丝线,一旦被拨动,灾厄将降临到终日被利剑阴影覆盖的平民头上。
而权势则如同砖石。权势大的人,可以用以构筑一时的庇护。而权势更大的人,则可以用以垒作登云梯,凌驾万物。
正巧,周悯就认识一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有权有钱的大小姐。
但目前还不算彻底陷入绝境,还不至于要到向周绮亭出卖自己的地步。周悯还是决定挣扎一番,插上备用电话卡,点开工作手机上的专用联系软件,翻开列表找能够借钱的人。
陈恕不行,自己还欠她一大笔钱没还呢,周悯的脸皮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前不久玩命把自己玩死的同行、前不久病死的同行、死了一年的、死了五年的……还是那批人。
翻到最后,周悯痛心疾首,她当初怎麽就没多交些正常的朋友呢?搞得她每次点开这个联系软件,就跟赛博上坟似的。
找死人借钱显然不太实际,找陈恕借钱又显得自己太没皮没脸,无奈之下,周悯掏出日常手机点开了黄佩仪的对话框。
除借钱外,还得问问那天晚上的后续。
周悯腆着脸:“有钱吗,随便借个百八十万给我,时间再给你宽限几天。”
谈到钱,银行账户空荡荡的黄佩仪终于忍无可忍:“我哪还有钱啊?钱全部用去摆平你之前留下的烂摊子了!”
啊?
周悯寻思自己那天晚上顶多就打掉了那个男的几颗牙,种牙需要这麽贵吗?难道镶的是钻石牙?
周悯疑惑:“干你们这行的,收入这麽少?”
黄佩仪抓狂:“再多收入都经不起你这麽折腾啊!!!你下手之后怎麽不处理得干净点???搞出这麽高调的烂摊子!!!你不知道上下打点关系有多费钱吗???”
从黄佩仪连发的标点符号裏读懂了对面此刻有多激动,周悯终于察觉对方所说的事应该和自己所想的有些出入。
周悯试探:“你刚刚说的烂摊子,指的是?”
这回轮到黄佩仪疑惑了,她怎麽好意思问是什麽烂摊子的?难道她还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埋了別的什麽雷吗?
黄佩仪试探:“你觉得呢?”
周悯不满:“最烦用问句回答问题的人了。”
周悯恐吓:“开门,我在你家门口。[微笑.jpg]”
黄佩仪无所畏惧:“我在公司加班呢。”
周悯得逞:“正好,我也还在公司楼下呢,等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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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公司楼下咖啡厅喝咖啡的人实在罕见,真正需要咖啡因的人还在楼上加班,此刻周悯和黄佩仪面对面坐在冷清的角落裏,相顾无言。
还是周悯忍不住先开口:“真的一点钱都没有麽?”
不是,怎麽又绕回去了?黄佩仪仰头望向天花板长嘆一口气。
“我现在每天步行上班。”意思是连搭地铁的钱都得省着。
还好我当初没选择从事你们这行,真穷。周悯暗暗在心裏吐槽过后,抬眉:“说吧,你说的烂摊子是什麽。”
黄佩仪上下打量周悯,从她自如的神色推断出,她要麽是杀人不眨眼,要麽就是真的一无所知。
黄佩仪这才回过味来,她似乎看到了有阴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酝酿着。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从这次的事件中摘出去。黄佩仪直截了当地复述了一遍那天从甲方那偷听到的话。
听到“枪杀”二字,周悯的眉头紧锁,到后面听到“被枪击碎的蔷薇”,更是让她感觉脊背发寒。
复述完毕,周悯和黄佩仪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右手的蔷薇文身上。
周悯默默扯下袖口把手收起来,郁闷道:“那个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把他揍了一顿就放走了。” 就是下手重了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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