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翌日清晨，天色尚是一片沉沉的鱼肚白，长街之上唯有早起的更夫与扫街的役卒，呵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左良玉，已是一夜未眠。

    那双素来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却又燃烧着疯...

    夜色如墨，兰阳城外的黄河故道上，风卷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先遣队百户赵大柱裹紧破旧棉袄，蹲在临时搭起的草棚下啃着半块黑馍。他原是陕西流民，一家五口饿死三个，剩下婆娘和娃儿病倒在路旁，若不是官军招工时说“每日两餐饱饭，完工授田”，他宁可去抢大户粮仓也不信朝廷。

    可眼下这阵仗，倒真不像骗人。

    远处火把连成一线，如同长龙蜿蜒于荒滩之上。八万精兵尚未齐备，但已有三万六千名招募士卒分批抵达，皆由京营老卒带队，统一穿灰布短打、腰束皮带，肩扛铁锹镐头，在河岸划出丈量标记。每一队设监察小旗一名，袖绣黑蟒纹??那是魏忠贤直属“治河监察司”的标志。

    赵大柱亲眼见一人偷懒躲懒，被那小旗揪出队伍，当场剥去衣衫，杖责二十。血肉模糊的屁股还没捂热地，就被扔进运土车队拉车赎罪。更有甚者，昨日有伙流民欲聚众闹事，说要加餐荤腥，结果半夜三更一声梆响，数十黑衣番子从天而降，将为首五人套袋带走，次日清晨只在河边看见五具浮尸，嘴里塞满泥沙。

    “这是动真格的。”赵大柱咽下最后一口馍，喃喃道。

    与此同时，江南苏州府。

    阊门外织造局大堂内，丝竹声歇，酒气熏天。十二位本地望族家主围坐一席，个个锦袍玉带，面色阴沉。桌上残羹冷炙无人动筷，唯有松江徐氏族长徐文渊捏着茶盏冷笑：“抄家？清田？水利税？陛下这是要把咱们当猪宰啊！”

    “可不是！”常州钱氏老爷拍案而起，“我钱家三代清白，良田万亩皆有契书为证，如今派个毛头巡检来丈量，说是‘隐田追税’，分明是要刮骨吸髓！听说浙江那边已有七户被充公田产，主家流放辽东，妻女没入教坊司！”

    众人哗然。

    “可恨那姓魏的阉贼竟又复出了！”无锡蒋氏摇头叹息，“听说他在苏杭设有暗桩三十处，专查富户阴私。我家账房前日失踪，昨夜被人送回，人还活着，舌头却没了。”

    堂中一时寂静。

    良久，苏州陆氏太爷缓缓开口：“诸位，朝廷这一刀，砍的是我们这些‘衣冠之家’。但你们别忘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也在我们身上。若任其肆意妄为，岂非让天下人以为士绅可欺、礼法无存？”

    “陆老说得是！”众人齐声附和。

    “所以……”陆氏眯起眼睛，“该联名上疏了。请东林诸公执笔，痛陈‘祖制不可轻改，民心贵在安稳’，言辞务必悲切，最好哭诉‘江南税重已致民不聊生’，再托在京御史递入通政司。只要舆论一起，不怕皇帝不收手。”

    “妙！”徐文渊抚掌，“再派人去南京国子监走动，煽动生员游行请愿，就说‘天子重利轻义，弃圣贤之道’。学生一闹，朝中清流必响应。到那时，看他如何收场！”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密议之时，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正悄然驶离虎丘码头。舱中坐着两名男子，一人身着青布直裰，看似寻常商贾，实则是监察司七品缇骑校尉李昭；另一人则是汤若望派来的西洋测绘生徒，携带着最新绘制的《江南水系舆图》与十三巡查组的密报底稿。

    三日后，这份情报已摆在乾清宫御案之上。

    朱由检看着上面列出的七十八家隐田大户名单，其中竟有三位内阁大学士的姻亲，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朕叫你们主动申报，你们偏要等查出来。好，很好。”

    他提笔批道：“着令魏忠贤亲赴江南，持节代天巡狩，凡抗拒清丈、勾结士林阻挠工程者，不论身份，一律革籍抄家，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发配宁夏屯田营。”

    圣旨未发，王承恩匆匆入殿：“陛下，南京礼部尚书黄道周率六百生员伏阙上书，称‘治河虽急，不可暴敛于民’，请求暂缓清田令。”

    朱由检霍然起身：“让他们跪着？”

    “回陛下，已在午门外跪了两个时辰。”

    “告诉他们，朕准他们陈情，但有一个条件??每人先捐五百两银子作为‘治河诚意金’，否则，逐出皇城，永不录用科举。”

    王承恩一怔：“这……怕惹众怒啊。”

    “怒？”朱由检冷哼，“他们读圣贤书，就该知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现在朕在救百万百姓，他们在乎的是几个铜板？滚出去！”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田尔耕浑身湿透闯入，单膝跪地：“启奏陛下！黄河上游突降暴雨，兰阳段水位暴涨八尺，三座临时堤坝被冲垮，五千民夫被困沙洲！”

    朱由检瞳孔骤缩：“伤亡多少？”

    “目前尚无死讯，但狼烟已传至第七站，按预警体系推算，七日内将现洪峰，流量恐超往年两倍！”

    “立刻启动一级预案！”朱由检厉声下令，“命毕自严调拨十万石军粮南下，沿途驿站不得延误一刻！令朱光祚即刻赶赴兰阳主持抢险，所有工程转为防汛优先！命魏忠贤派出全部密探，封锁上下游消息，严禁谣言传播！令田尔耕率领五千精兵火速驰援，携带浮桥、绳索、救生筏全数投入！”

    “遵旨！”田尔耕转身欲走。

    “等等。”朱由检取出一枚鎏金虎符，“这是朕特授的‘治河专断权’，见符如见君。你告诉前线将士，抗洪就是打仗，贻误战机者，立斩不赦！”

    风雨交加，兰阳河段浊浪滔天。

    朱光祚年逾六旬，却被两名士兵架着强行渡河。他望着眼前一片汪洋，老泪纵横：“老夫一生治水，从未见过如此凶势……”

    身旁参将急报：“大人，东岸沉沙闸基坑积水过深，器械无法作业，且有流民趁乱哄抢粮车！”

    “谁敢抢粮？”朱光祚怒吼，“开炮震慑！”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彻夜空。并非炮声，而是上游一座废弃石桥轰然坍塌，巨木乱石顺流直下，砸向下游浮桥。

    “保护测量楼！”有人嘶喊。

    只见一座三层望河楼矗立岸边高台，楼顶红旗猎猎，正是整个预警系统的中枢。几名工匠正冒雨调试汤若望建议安装的“水压报警器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