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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婆娑下,恰有轻风而过,带着身旁幽幽话语从耳畔流过。
“因为吃不饱……任那作物长得再好,粮食产的再多,也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裴谨语气悠悠。
赵卿诺静静地望着下头长势喜人的庄稼,眸子幽暗莫名。
“我朝以家中资产和人口为征税标准,夏秋两季征收,不论男女老幼皆需纳粟一石,且妇人每年要另外纳一匹粗布,男丁要服役一次……”
“所以生的越多,税就越重……可是,这不合理呀?”赵卿诺深觉荒谬。
“这一规定是在大魏初建时由太祖亲定……彼时外面‘群狼环伺’,内里才刚安定,百废待兴……且后面还有一句话,凡家中男丁有入伍者,其上皆可免之。
然而,到了今日,后头这句话就被心照不宣的‘忘记’了。”
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赵卿诺,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欲言又止,时而恍然点头,裴谨看的眸光闪烁,唇角微翘:“时人常说多子多福……呵。”一声短促的“呵”似乎在表达着他的嘲讽。
“阿诺可知,若是放在许多年前,以阿诺这般年纪便要出嫁了,否则,不仅家中长辈要受罚,未出嫁的姑娘还会被强制婚配。”
裴谨状似玩笑的话,却听得赵卿诺倏地打了一个寒颤,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强制婚配……婚姻里头,女子本就不易,若是再碰到个人渣,岂不是要搭进去一条命……
“现在是不是又多了许多杂税?”
问完,赵卿诺想起这些年的经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铺路修桥收税尚能理解,那些个什么站地税、落宅税、纸笔税,就连绳索都要交税,当真是……”
站地税,顾名思义便是,但凡站在大魏的土地上,就要纳税。
落宅税则是修建房屋要纳的税款,以房子大小,所在地为依据征收。
纸笔税便是指差役赋税登记时所耗用的笔墨纸砚。
这些是能叫上名头的,还有那许多叫不上名头的。
原来在安林县时,赵家的纳税全都是用银钱代替,所以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是以,许多人会向有功名的人或权贵‘投田献土’,之后或是外出寻条生路,或是做了佃户……只需给主家交够租子,再缴其他杂税便可。”
裴谨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赵卿诺,“你母亲和你都无法成为户主,若是买了田,需落在宁远伯名下……这一点可以放心,立契时,附明所有人即可。
这片地产量尚可,不用纳税,收上了的租子按现今粮价算,其实要比铺子稳妥划算。”
赵卿诺默默听着,视线却落在远处的一个妇人身上。
绿油油的田地里,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背着一个奶娃娃,正在干活。
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直起腰,歇上一会儿
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头细身,好似萝卜一般的孩子。
这个孩子步履迟缓地跟在母亲后头,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篮子。
那妇人又累了,直起腰回头摸了摸小孩子的大脑袋,看向赵卿诺的方向,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定一般,朝着另一边的老汉走去。
她一面比划,一面说着什么,片刻后,那老汉点点头,让妇人等着,自己整了整破旧的衣裳,朝坡地走去。
那妇人牵着孩子,忐忑的望着公爹的背影,想了想,撵了上去。
“你来作甚!”老汉听到后头的动静,转头呵斥,“若是惹了贵人……”
“那就全家一起死吧……”妇人凄惨一笑,低头看了眼孩子,“爹呀,太难熬了……”
老汉哆嗦着嘴唇,张了又张,终于发出声音,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赵卿诺望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几人,两个大人仿佛带着英勇就义般的决心,面上又是解脱的释然。
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哑着嗓子开口:“那就买地吧……”
“贵……贵人……”老汉走到离二人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妇人扶着肚子跟着跪下,那孩子不明所以得看眼祖父与娘亲,慢半拍地跟着下跪,脸上却是茫然。
赵卿诺忙去扶起:“老伯有话只管说,不必如此。”
老汉缩回被扶的胳膊,垂着头低声道:“贵人……可要买地?我家地是连着的,卖的也不贵,去岁一亩收粮近三石,贵人……”
“田价多少?”见老汉害怕自己,赵卿诺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赵卿诺没有因为自己贸然上前而生气,反而开口问价,老汉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偷瞄了裴谨一眼,见他并不说话,全由这姑娘开口,便晓得谁是主事人。
老汉想着家中倒塌的房子,受伤躺在炕上的儿子,咬牙说道:“上等田十八两,中等十两,下等四……四两。”
说完,他垂首立着,佝偻着身体。
大着肚子的妇人嘴唇翕动,未发一言,只是再次跪下,朝着赵卿诺磕了一头。
那看起来呆呆地孩子,慢一拍的再次跟着,学着母亲的样子,以头碰地。
柔软的草地上,额头触地无声,却宛如惊雷般在脑中炸响。
赵卿诺看着行为略有些异常的孩子,上前,手腕用力扶起二人,沉声道:“好……”
声音掷地有声,好似深深夯进泥土中的木桩,一声又一声回响在几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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