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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人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他们这帮人现在的情绪,已经算是度过最低点了,锦官城药火爆炸之后,到查明是黑药火导致爆炸之间的那段时间,才是真的夜不能寐,甚至不敢去打听郝大陆的处境——三四药在川蜀境内的运输,都是促进会承包掉的,出问题那促进会根本跑不了!怎能怪六姐起疑?毛黄村药火作坊浮出水面,这才让他们都大喘了一口气,叙州如何不好说,至少促进会这块是摘出来了……
六姐重新启用郝大陆,并且就让他负责消化叙州城,这就是信任的表现,也是更大的考验,这些时日,促进会是精英尽出,竭力奔走,到处去打听梳理下头村镇的情况,也是如此才找到了毛黄村的线索,算是被他们立了一功。不过,之后的调查他们可不敢表现得太热心了,也害怕被当成是别有居心,找机会毁灭证据什么的,只能在城内眼巴巴地等着结果。
“这个黄卞和,瞧着老实巴交的,私下却真是胆大包天!”
刘三德这么一诉苦,也激起了一阵抱怨的声浪,很多人都是怨道,“他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身后都是宗族亲戚,别看我们自组了衙门,可没有他们点头,这些政策根本就下不去!”
“虽然也分田分地,团结了本地的农户,也杀了一批大地主,但也就是那么一会儿,感觉政策往下铺的时候是顺畅的,很快就又觉得管不住下面的人了——总有人是杀不完的,他们也听话,也不能找理由随便的杀,就这样,没有一两年,这些已经分家的就又抱团了,怎么扫盲也都没用,村子里感觉还是指挥不到……”
“不知怎么的,这些人家就又开始起势了,我们这边也好,杨玉梁那边也罢,明显都有大权旁落的感觉了,我们辛苦跑航运虽然也赚钱,但却不知道大头都给他们赚去了……怎么说呢,就是玩不过!”
玩不过、敌不过,这样的词语是高频出现的,可以看出来,促进会这里也是尽力了,只是能力的确有限,甚至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稀里糊涂就被窃取了胜利果实。这让他们也有点儿灰心丧气,尤其是现在,调查组进驻叙州,越查越是触目惊心,一副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样子,这就更让他们羞愧难当了。昔日的雄心壮志,烟消云散,算是认清了自己的禀赋,很多人都有了以后单纯跑航运,做个客商的心思,再不敢轻易和政治沾边了。
若是从前,郝大陆还要设法给他们鼓劲儿——他要在仕途上发展,离不开促进会的同仁为他摇旗呐喊甚至是提供很多便利,但这一次叙州事变,对他来说,也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股子野心勃勃的劲儿乍然受挫,已经不敢做什么兵马大元帅的梦了。
当然,兵还是要当的,但不一样的前程规划,也有不一样的当法,当下心中忖道,“想要做个将军,会打仗,听上命就行了。这个我还能做得来,但今次这事,便可见我实在当不了元帅,想当元帅,就一定要有政治眼光了,如此复盘我们前几年的作为,我在政治上是何等幼稚!正是因为我自以为是至极,才有了叙州今日的尴尬,促进会不是不能搞,但搞得这么越线,我要负主要责任。我沾沾自喜,自以为比毛荷花他们多了几分助力的同时,没准他们还在暗笑我自毁前程呢!”
人这一辈子也难免遇挫,郝大陆本不是心窄之辈,经过这番起伏,把功利之心一去,反而松快起来,对刘三德等人道,“我这些年来,若说有什么所得,其实真是老生常谈的几句话,生在世上,倘若要有所成就,第一个要谦逊,第二个便是要好学。我等起于寒微,年纪轻轻,斗不过这些老狐狸不丢人!”
“就像是杨将军,他便如此,主动放下兵权去云县上学,当时多少人笑话他傻?现在看,他却是个有自知、不羁于外物,拿得起放得下的聪明人,我们这些年来,靠着买地云县,所得的已经足够逍遥度日了,既然觉出了自己的不足,此事之后,再到云县去开阔眼界,学到真本事了再报效家乡也不迟!我们都还年轻着呢,如何就差这几年了呢?”
这话说出来,刘三德面上带笑,显然是听进去了,知道了六哥的好意,几个也是识于微时的老兄弟,面色却是微变,郝大陆看在眼里,心下也是微叹,知道他们还指望自己给几句准话,确保全面交接之后,促进会这里上下人等的前程。
对于这些小心思,他能理解,但却不会为之所动,郝大陆刚把思路理顺,越说越觉得心平气和,仿佛把之前的郁气全都一扫而空,当下便对众人道,“至于说家乡这里的局面,促进会全面向衙门交权这已经是定局了。我们的嫌疑,也近乎完全撇清。之前兄弟们也有和我说过,可以趁此机会,严办叙州内鬼,开完诉苦大会,让百姓们不由分说,将他们全都酷刑处死,如锦官城那班故事。”
“我这里也是摊开来和大家讲,当然于撇清关系来说,我们这里处置得越严厉,自身嫌疑也就撇得越清楚,对我们自身是有利的,所以之前我也在考虑——但,从大局出发,不能这么做。”
众人的情绪才刚一喜,很快又低沉了下来,好几人都是争着想说话,但却被郝大陆按了下去,他严肃地道,“叙州不是锦官城,虽然内鬼有罪,但这些年来百姓生活也得到了提升,他们对于叙州衙门是有好感的,我们的行事要为后来接任的衙门留地步,不能让他们还没施政,百姓心里就存了反感。这个案子虽然现在查得严,但那是借助锦官城爆炸的余威,才压住了民间的反对声浪,倘若判得太严厉,证据又不充分,这样做,对大局不利——是,这一摊子我们要交出去了,不归我们管了,但也要为继任者考虑,老七,十九,你们想往上走,这是少不了的格局。”
一句话把两个大汉给压服了,郝大陆这才续道,“叙州的两大焦点案,都要公审,放仙画出示证据,严格按我们买地的法规来办,不能宽纵一人,也不能普遍过严,借此案为机会排除异己,收拾一人。我的话便放在这里,在六姐把叙州事权划走之前,这些案子,就按这个尺度来办,你们若还是想出口气呢,那便抓紧去收集证据,这是正经。”
话说到这份上,促进会的兄弟也知道他的态度不会再更改,当下不管是否赞成,都是领命而去,只有刘三德欲言又止,徘徊了片刻,郝大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温言道,“兄弟,我知道,六姐是想大办的,这架势,说是要把叙州有些家产的百姓都清洗掉我都信。但既然她也没有明言下令,那我身在这个职位上,又是叙州的老乡,我也有我的看法,我是想好了的!”
刘三德见他目光清明,便拍了拍郝大陆的肩膀,苦笑了下,低声道,“六哥,小弟一向是佩服你的!”
顿了顿,又道,“倘若是我,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刘三德便不再说话,拱了拱手告辞而去。郝大陆站在议事厅里发了半日的呆,多少有些眷恋地环顾着这宽阔的厅堂——他也不知道下回还有这个机会,能站在这个高度来开会,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也不好说。
然而,这样感伤的情怀也并未持续太久,郝大陆双肩一振,很快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不无豪情地哈哈一笑,把自己的文具随意一裹,返回办公室内,开始撰写给六姐的工作报告,顺便还写了一封给毛荷花的私信。
【根据我的判断,彻底清除地主阶级影响力的时机已经失去了,短时期内不会再出现快刀斩乱麻的机会,现在只能抽丝剥茧,徐徐图之,做好长时间斗争的准备,否则,下一个客户大迁徙政策要付出的财政代价和施政成本将过于高昂,反而会拖累买活军扩张的速度……】
给谢六姐的工作报告,他是这样写的,而给毛荷花的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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