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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家大帅就是秀才,那家伙天上地下六合之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康尧民虽然是指挥使,但出身一门两尚书的书香豪族,本身也有秀才功名,所以对魏迁儿来说要素齐全,好感拉满,一下子就相见恨晚。
就在这时,光着膀子的康尧民过来了。
元帅军进城时,康尧民投降的很顺溜,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卫衙官署的牢里呢。
他因为理念与张尔猷、盛以达等人不同,还在军队里传播反战思想,被张尔猷一怒之下塞进牢房养病。
不过这根理念没啥关系,其实还是籍贯的事儿。
康尧民是西安府武功人,本来就反对张尔猷让患病伤兵西出作战,这种举动在他很危险。
稍有不慎,人口超过百万的西安府就会被瘟疫攻陷,他们这么做有伤天和。
这件事在他看来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他家在西安府,而是张尔猷这些人的家没在西安府。
他们当然可以讲什么大义、代价,康尧民不能接受。
他觉得元帅军既然敢攻进来,是死是活都不重要,这支军队就已经废了,他们这些潼关守军就已经尽职尽责了。
因为在更大的战略上,野心勃勃的刘承宗终将被瘟疫阻挡在黄河潼关一线的西边,大明也不可能夺回陕西。
他们这群将死之人在这分出个胜负,也于大局无益。
倒不如每个人都琢磨琢磨自己的事,看看咋把身上的病治好。
但可惜他这种思想,在潼关没市场。
不论明军还是元帅军,大家都抱着撒完野就死的玩命想法,根本没人听他指挥。
也就是元帅军打破大牢把他放出来的时候,魏迁儿已经病倒,士兵都失去组织,懒得管他。
否则还得把他再关回去。
康尧民颤颤巍巍走出来,拱手行礼,把张天琳吓了一跳。
这家伙光着膀子,整个上半身没一块好肉,从腰到脸,到处是红肿、流脓、血痂和疤瘌。
整个人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
张天琳抬手挠挠麻布头套,寻思咱杀的人多了,见过的尸体更多,但尸体拱手行礼这还是头一遭。
但张天琳什么人啊,他都能跟马勾肩搭背拜把子。
他见到这么个玩意儿也只是吓了一跳,很快就恢复正常,虎着脸道:“你就是那个妖言惑众,把我帅府将军种到地里的康什么民?”
其实康尧民也被吓了一跳。
他拉肚子刚从茅房出来,就听见官署里有人说过天星张天琳,这个在陕北毁佛拆庙的魁首凶名在外,非常吓人。
隔墙被火药炸坏了,他从茅厕一出来就看见卫衙前院一堆白无常,只差在帽子上写一见生财了。
“张将军,这并非在下妖言惑众,康某早前染病没了脉象,被军卒埋进土里三日,才重新睁眼,所以一定是有用的。”
康尧民虽然虚弱,可言语却非常坚定。
张天琳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啧啧称奇,不过面上仍带着审视于怀疑。
相较于魏迁儿喜欢明廷的文化人,张天琳因为是基层军官出身,更喜欢给明廷带兵的武将。
就像赵之瑞那种,把以前能做自己长官的人,拉到身边做部下,有征服感。
他上下审视着康尧民,发现他脖颈确实不像别人,肿那么大,便出言问道:“你这身上,看着跟他们患的不是一种病啊。”
康尧民闻言满面苦笑。
倒是医师张景孝道:“康指挥使本来染病一样,但后来被军卒埋进土里,兴许是泥土不洁净,其中污秽染了疮口,成了破伤风,但以毒攻毒倒令此疫消退。”
说着,张景孝面露疑惑,缓缓摇头道:“其中缘由,在下暂且不知,不过唐代孙真人的千金方里,有一味伏龙肝,便是用柴草熏烧结出的灶心土,与大酢调和成泥,涂在纱布上,可治痈肿。”
“兴许这烧灶的土,污秽皆被柴草烧净,就没了染病之患。”
说罢,张景孝对张天琳道:“康指挥使的破伤风已经没事了,潼关卫的军医先以万灵丹发汗,再用玉真散外敷,是陈实功的方子,倒是他还有腹泻之类的毛病……不过这终归比见所未见的瘟疫好治得多。”
张天琳没听这玩意儿的耐心,也听不懂,连忙摆手制止了张景孝念经,只是指向魏迁儿:“张医师,你就说魏迁儿身上的瘟,除了种到地里,别的法子能不能治?”
“治是能治,它也不是什么绝症。”
张景孝脸上犯难,道:“在下祖上七代行医,魏将军身体强健,对症下药,治好不难。”
“但潼关卫是疫,要防未病而控已病,绝非区区几个医师就能治好,我们一天才能瞧上百十个病人,新病者成百上千,治病赶不上染病。”
张天琳一听这话,心里就有谱了,抬手一指魏迁儿,对左右下令道:“赶紧把树仙儿大人刨出来,太丑了,到时候大帅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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