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五章舍己  三丫头,顾小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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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有二里多路,过去叫长兴街,鬼子来了后它的名字就不存在了,大家都直接称呼南北街,就像平安街一样,日本人改成了日本街。

    南北街上的枪声响出二里路,一点也不假,狮子桥附近店家都听到了。彤家妓院,彤老板喊来了吕安,悄悄说:“去街口看看,不要多管闲事,快去快回。”

    小白瓜哈着腰,双手提着沉甸甸的大铁壶,一脚左一脚右靠近莹霞的屋子。莹霞听到楼道的声音打开了屋门,她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小白瓜吃力的样子,她斜着身子挤出了门缝,“给哪个屋的?姐姐帮你送过去。”

    “给您的,莹霞姐姐。”

    莹霞从小白瓜手里接过水壶,低声絮叨:“是彤妈妈让送过来的吗?如果我屋里缺水,我自己会去火房拎,看看,多沉呀,以后不许装得太满,这是热水,拿不动,掉地上就会烫着。”

    小白瓜“唉”一声,转身急冲冲准备离去,莹霞又喊住了他,“白瓜,街上有枪声,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彤妈妈叮嘱大家不要走出院子呢。那个,那个荷花姐姐出去了,是彤妈妈让她去看看,还嘱咐她不要多事……”

    莹霞在担心她的父亲,父亲每天傍晚在妓院后门口转悠,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彤妈妈很照顾她,有点剩饭剩菜就让她送给父亲。

    莹霞姓钱,她的父亲钱继昌是青峰镇钱家大院的少爷。

    青峰镇钱家大院远近有名,它坐落在狮子桥北,有三进三出的院落,建筑古朴典雅。钱家老爷子曾在济南府衙做事,逢年过节或者钱家有喜事,狮子胡同里的马车从东头排到西头,都是来送礼的。

    每逢钱家办酒席,酒桌摆满青峰镇的南北街,这条街不仅宽大,有一个吉利的名字,长兴。清风镇所有人,包括流浪狗都吃过钱家酒桌上的饭菜。四周十里八乡好多人都用心打听钱家什么时候办酒席,只为了到钱家的酒桌上吃口剩菜剩饭。方圆几十里提起钱家曾经的风光都翘大拇指,从一百岁老人到十几岁的孩子记忆犹新。

    钱继昌是钱家的继承人,更是钱老爷的唯一儿子,他年轻时不仅一表人才,从小喜欢倒弄机电,长大后留学德国,学习机械专业,回国后,他被德国在青岛的机床厂高薪聘用。

    日本鬼子从德国手里霸占青岛后,也霸占了德国的机床厂,钱继昌变成了日本人的工程师,日本人每天用皮鞭抽打工人,不听话就当场处死,杀一儆百。

    眼睁睁看着好多工人死在眼前、鬼子的恶行搞得机床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有几个工友试探地写了辞职报告,被鬼子关进了大牢,至今不知生死;有几个技术工串通一气,趁着鬼子换岗空隙逃出了厂院,没走多远就被鬼子机枪手发现,片刻横尸街口……钱继昌只能用大烟迷醉自己,日本人一般不会杀抽大烟的,为什么?因为中国人手里的大洋哗哗哗流入了他们的口袋,大洋就是银元。

    日本人还曾想利用钱老爷子的威信,促使老百姓乖乖地当他们的顺民。钱老爷子刚毅不屈,果断拒绝了鬼子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被日本的暗杀团杀死,钱老太太一时无法承受老伴的死,一头撞死。随着两个老人的过世,钱家慢慢败落。

    钱继昌有一个秀外慧中的婆姨,知书达理,曾跟随他一起留学德国;还有一个女儿,长相喜人。半年前,她们娘俩去坊茨小镇探访亲戚的路上,遇到了搜刮粮食的五个鬼子和十几个伪军,鬼子杀害了赶车师傅,糟蹋了她们娘俩,在鬼子押她们去炮楼的途中,被路径此地的家云和姚訾顺救下。

    回到家里,母亲叮咛女儿说:“别伤心,宝贝女儿,至少你的命还在,我们把坏的事情忘记,记住从前的好,自小老太爷和老太太对你那么宠惯,所以,无论母亲在不在,都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们也要活下去……不要去报仇,你一个人力量太薄弱。还有你的父亲,他需要一个亲人在身边,要好好照顾他,他如果痛苦,你也像母亲劝你一样去开导他,他有一身的技术,虽然他晕染了大烟,只要他有毅力一定会戒掉,相信他能做到,当年跟着他去德国时,语言不通,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他没有退缩,***支是他的梦想,希望有一天咱们国家有自己的机械厂,制造自己的武器…母亲对不起你的父亲…如果母亲不在了,不要悲伤。”

    “妈妈,我知道我是一个笨女孩,没有逃脱他们的魔爪…无脸活着…”

    “不,孩子,你是钱家唯一,你一定好好活着,妈妈永远在你身边,陪伴着我的女儿…”母亲哭得很伤心,这是钱莹长到十八岁看到母亲第三次哭,第一次是祖母和祖父前后去世,第二次是规劝爹不要抽大烟。

    母亲说:“你的祖父祖母是好人,他们没有嫌弃我给钱家生了一个丫头……你的爹也是好人,想办法让他戒烟……”

    母亲哭得很伤心,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母亲为了让她活下去,声音里不仅有悲哀还有祈求。

    “母亲陪着女儿,看着女人嫁人,看着女儿生儿育女…”

    “不,女儿不可能再嫁人…”钱莹扑进母亲怀里号啕痛哭。

    夜深人静,钱莹躺在床上,脑子里想了好多,把母亲白天的话捋了一遍,那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刺激着她的灵魂,溅起阵阵波澜,过去她一直像个孩子,走到那儿都有车夫,还有丫鬟,此时此刻,空荡荡的钱家三进三出的房子只剩下了她一家三口,父亲为了一口大烟隔三差五在烟馆过夜,家里值钱东西都被他拿去当了,值钱的衣服也变卖了,

    可怜的钱莹彻夜无眠,第二天早上起床晕头转向,她肚子在叫,她蹒跚着走进火房,火房锅里熥着一碗米饭,母亲把家里最后一碗米留给了她。看着干干净净的火房,看着冷冷清清的钱家大院,她的心脏猛然一颤,母亲去哪儿了?

    母亲躺在她的卧室床上,无论钱莹怎么呼喊,母亲一动也不动,身上的衣服穿得周正,模样那样安详,桌上留下一封信:我的女儿,可怜的女儿,母亲走了,带着仇恨走了,带着对不起你的父亲而走了,我与你父亲彼此相爱结婚,无论他怎么样(吸食大烟)母亲依然爱他,她是母亲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女儿,你一定好好照顾你的父亲…”

    钱继昌从大烟馆回到家,看到了死去的妻子,还有哭得死去活来的丫头,他一时慌了神。

    钱莹为了活着,为了替母亲照顾父亲,她把自己卖进了妓院。

    代前锋见到莹霞时,她正在替她母亲戴孝……

    几个绣工走出绣舞子的绣工房,在楼下的门口互相告辞,各奔东西。本来可以早早下工,听到南北街上的枪声,绣舞子怕街上有事,拖延了半个小时。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敏心情沉重,精神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塞进了心里,毛躁躁的。

    寒冷在地面上留下一层白白的霜气,像雪给街道和狮子桥铺了一层白纱,桥下的柳树只剩下了乱七八糟的枯枝,没留下一片叶子;翠绿的松树随风摇曳,把覆盖在身上冰冷的白霜抖擞在脚底下,露出苍葱的、挺拔的躯体,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蔑视着寒风。<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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