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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差事,望您可怜可怜俺无依无靠,赏给俺一个看门的营生。”
“吆,是江管家呀,你什么意思呀?你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应该安坐待毙,不要四处跳躂,你想乞讨几个铜板,直接说就可以,不必绕圈子。”许洪黎撇撇嘴角,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捏在右手里,怪声怪气地嘟哝:“听许家下人说,舅老爷嘱咐直管家,许家的门永远为你敞着,你怎么不去找他呀?”
“俺不去找他,他那个臭脾气俺受不了,给俺一口吃的要念叨半辈子,俺也是要脸面的人呀。”江德州嘴里的话一出口懊悔不跌,心生惭愧,为了讨好许洪黎他不得不说违心的话。
海秉云说:许洪黎长着一颗豺狐之心,凶狠狡诈,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必须豁出去一张老脸,懂得舍小取大。
“江管家,面馆里面那个丫头是谁呀?俺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呀?”
江德州装出耳聋的样子,用一只手罩住耳朵,眯缝着眼睛,眼角聚起一堆褶皱,嘴里嚼着唾沫星子,“二小姐,俺江德州年轻时候也是风骨峭峻的男人,人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老了,后悔了没有在恰好的岁数娶房媳妇,不至于现在孑然一身,苟且偷生。”
江德州的话让许洪黎惊悸了一下,她把烟卷顶在下巴颏上,目光呆滞,她之所以每天往药堂跑,是为了调节身体,眼瞅着奔四十岁了,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起先她怀疑是闵文章的问题,后来她跟了井上三年,也没有开怀,她开始着急。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耳边的刘海,荡在她的嘴角上,她用唇角含住那绺头发,她心里突生起一股温情,自从在许家看到敏丫头,她打心眼里稀罕,小丫头就像一块柔柔顺顺的丝绸精致细腻,温温婉婉。
“江管家,你需要钱吗?”许洪黎避开江德州的话题,打开手提包,在里面摸了摸,摸到两个铜板,她又放下了,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币,在半空晃了晃,“你要说实话,那个敏丫头怎么会在八里庄呢?”
江德州心里咯噔了一下,许洪黎眼珠子还挺毒,一眼认出了敏丫头,这事掩盖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二小姐,她就是舅老爷身边的使唤丫鬟,今年正月十五她嫁到了赵庄的孟家,她怎么会在这儿呢?俺也没有问,俺老了不想多事,尽量不去多嘴多舌,省得让人烦。俺自个猜测她是从孟家跑出来的,唉,养媳妇在婆家是受欺负的,她一定是在孟家受了委屈……俺正在想,是不是跑趟孟家,把这事通知孟家的人,孟家准能打赏俺一顿饭,一顿酒喝,高兴了还能给俺几块大洋,听说孟家不差钱,那个孟老爷是商会会长。”
“江管家,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小心思。”许洪黎睺瞜了江德州两眼,她是厌恶老人说话磨磨叽叽,耽误她的正事。“江管家,你去把丫头喊出来,就说许家二小姐要与她说说话。”
许洪黎把捏着纸票的手松开,纸票飘飘曳曳坠落,江德州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接住飘落的纸币,“谢谢二小姐赏赐,俺这就去把丫头喊过来见您。”
江德州话音未落,几个日本兵跟着几个伪军走了过来,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女子走在最前面,她的个子不高,一头短发梳得油光锃亮,一道紫茄子般的疤痕斜穿半张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春儿,她离开许家投靠了日本人,她有时候跟着雪莲四处蹓躂,有时候跟着许洪黎到处蹿腾。
小敏走出面馆刚巧与小春儿撞个正面。
“你?!你怎么在这儿?”小春儿语气气愤,眼珠子跑出了眼眶向外凸凸着,如果眼睛能吃人,她恨不得把小敏吞进眼里嚼得稀巴烂。
小敏没理睬小春儿,她径直走到许洪黎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二小姐,您好!”
“敏丫头,你怎么会出现在八里庄呢?”许洪黎瞪了小春儿一眼,转过身笑眯眯走近小敏,“听说你嫁给了孟家二少爷,他们孟家人对你好吗?”
小敏深深垂着头,她不知怎么回答,嗫嚅了半天:“回二小姐的话,孟家人对俺很好。”
“是吗?你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呢?”许洪黎往前又走了一步,盯着小敏的脸,这张软软柔柔的小脸像初春的白雪,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子,雅洁如玉,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手指撩撩小敏黏着汗水的刘海,语气里多了和蔼,“丫头,你出汗了,这天气不热呀,你不要着急,如果孟家人欺负你,我替你去讨回公道,如果你想回孟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小敏千方百计离开孟家是去找小九儿,她怎么能空手而归呢?“回禀二小姐,其实,是孟家大小姐打了俺一巴掌,俺心里不好受,就跑了出来,俺想去张妈家住一宿,然后,等俺心情平稳了再回孟家。”
“张家?!你是说沙河街张家火山铺子的张家吗?他们家在庄子南边有个大车店。”许洪黎对张家很熟悉,张家在沙河街时名声远扬,行善好施很得街坊邻居尊敬,张家婆姨每次在街上看到她都会远远地打招呼,鞠躬问好,无论是仰慕她,还是敬畏她,总比那些不识抬举的乡邻强百倍。
“丫头,自从在许家遇见你,我天天惦念着你,如果你不愿意回孟家,以后留在我身边当个支使,可以吗?”
“谢谢二小姐抬爱,这件事容俺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您可以吗?”小敏宁可留在孟家也不会与雪莲她们同流合污,更不可能给许洪黎做丫鬟。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许洪黎笑了。
许洪黎和小敏有说有笑,小春儿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她想骂人又不敢,她用脚上的皮鞋踢踏着地上的石头,“咯吱咯吱”响;她用上牙狠劲咬着下嘴唇,咬出几个血印子,她又恨又怕,怕小敏抢了她的饭碗。
小春儿的手脚动作没有逃过许洪黎嚚猾的眼睛,她把手里的烟卷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眼前的敏丫头沉着冷静,与嚣张的小春儿判若两人,她不由得佩服海秉云独具慧眼,许家那么多下人他偏偏钟爱这个丫头。
许洪黎恨许家的人,她唯独不敢得罪海秉云,为什么?她自个也说不清楚,那个老顽固明面上不近人情,许家老老少少都非常尊重他,她也不例外,如果没有那点忌惮,她完全可以把敏丫头据为己有,她身边缺忠心耿耿的人,小春儿坏心思太多,表面上对她曲意逢迎,暗地里与雪莲朋比为奸。雪莲诡计多端,很得井上的赏识,早晚有一天她会被她们踩在脚下,想到这儿,许洪黎七窍生烟,她把手里的烟卷扔在地上跺了两脚,尖着嗓子吼了一声:“小春儿,三少爷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呀?”
“回二小姐的话,三少爷说他换换衣服,一会就到。”
“他每次出门都要磨蹭,让他坐车,他说坐车闷,他真是朝廷老爷拾大粪,有福不会享。”许洪黎晃晃肩膀,把烟盒塞进手包里,白楞了小春儿两眼,“你带着几个人四处转转,发现可疑人就地枪决,或者抓起来送到日本宪兵队,留下几个人守候在这儿,听三少爷派遣。”
……张贵带着小敏和琴弦子回到大车店时天已到了掌灯时分,小路上人影稀疏,门口外面木杆子上的灯亮了,被雾气包裹着,散发着昏黄色的光,远远看着像是老牛的眼睛,不浑不浊,蔫蔫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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