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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吆,江管家,这么冷的天,您这是从哪儿来呀?老太太不在家,您如果想给她拜年,明儿早点过来吧。”
门外的江德州不温不怒,“直管家,俺找舅老爷,俺有事与他老人禀报,您不要耽误大事,快开门。”
冥爷双手抓着门栓,眨巴眨巴一双小眼睛,忸怩作态:“噢,江管家是找舅老爷啊,他老人家刚刚睡下,您真的有急事吗?是急事就不能耽搁,您别着急,俺马上给您开门。”
冥爷磨磨蹭蹭从门上拿下顶门杠,拉开一条门缝,“江管家,您进来吧。”
江德州撩着长袍衣摆站在门槛外面没有动,眼前敞开的门缝太窄,只能踏进一条腿,他用眼角瞄瞄一旁得意洋洋的冥爷,迟疑了一下,把长袍衣襟往身后一甩,往前一步,把眼前的门向墙角一推,大脚跨过了门槛,肩膀紧挨着冥爷的身体踏进了许家院子。
一刹那,冥爷感觉江德州身上有一股锋不可挡的浩然正气,让他招架不住,他连连后退,他肩上披着的长袍滑到了地上,他撅腚哈腰捡起长袍,再抬头,江德州的脚步风风火火穿过了石基路,直奔长廊。
江德州的身影一出现在院子里,海秉云就看到了,他心里说不上的高兴,江德州是他的知己,更是战友,也是最通晓他的人,这么多年,江德州的存在抚慰了他孤独无助的心,开化了他悲观厌世的情绪,让他明白了他活着不是一无是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起码也能为抗日略尽绵薄之力。
海秉云跪着退到了床沿边上,一转身两条腿耷拉到床下,踢趿上鞋子,伸手抓起杵在床角的拐杖,着急慌忙奔到屋门口,扯开两扇门。
一束清冷的月光穿过了廊檐落在江德州的身上,破旧的棉长袍包裹着他清瘦的身体,像一件肥大的蟒袍,晃里晃荡;乱蓬蓬的灰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草一样向四周扎煞着;菱角分明的大脸只剩下了坚硬的骨头,中间坚挺着一个高高的鼻子,胡子拉碴的唇角微微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流溢着嵚崎磊落。
海秉云呆呆傻傻地、心疼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江德州,霎时热泪盈眶,年前本打算他回到许家一起过春节,一起推心置腹金貂换酒,他却替许家人留在了坊茨小镇,留在了孤立无援的许连瑜身边,守候在许洪亮的棺柩前,他虽然不是许家的人,甚至连一个下人都不是,他却任劳任怨替许家做了那么多事。
江德州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他每天风里来雪里去,泥里来冰里去为了谁?
“怎么,不认识俺了吗?”江德州咧咧嘴巴,憨憨一笑,擎起双手从前往后呼啦呼啦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俺很难看,全身臭哄哄的……”
“不,不是,俺,俺等着你呢。快,快屋里暖和暖和。”海秉云激动的声音发颤,泪水不知不觉滚到了他的下巴颏,滴落在前衣襟上,他抓起袄袖抹抹嘴巴子,往门口一侧挪挪脚步,给江德州让出一条路,说:“俺让赵妈给你烧一锅热水,洗洗一身汗臭味,换身新衣服,咱们老哥俩烫壶酒,喝几盅……”
“不麻烦了。”江德州打断了海秉云的话匣子,“您给俺口东西吃,填填俺饥肠辘辘的肚子……吃饱了,俺还要跑一趟坊子碳矿区。”
“去,去坊子碳矿区做什么?”海秉云满眼惊讶,“刚到家就要走,有事吗?不走不行吗?”
江德州摇摇头。
“好,你走俺不拦着,如果俺能走远路,俺一定陪着你一起去。”海秉云说着扒着门框往外探着头,向火房方向撩了一嗓子,“赵妈,赵妈,江管家回来了,给他准备口热乎饭。”
江德州把靴子底在门口外面蹭了蹭,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迈进了屋子,搀扶着海秉云往前走,走到床前,“舅老爷,您坐,俺江德州给您老拜个晚年,向您问声过年好。。”
海秉云放下手里的拐杖,用手掌指指桌子旁边的椅子,佯怒道:“讲什么礼节?咱们哥俩不兴这个,你快坐,快坐,赵妈已经看到了你,她耳朵不聋,她准会给你做碗疙瘩汤,你先喝碗茶水,不凉不热,正好。哎,这两天俺天天晚上等着你,盼着你突然回来,这壶茶水可以说是专门给你沏的。”
许家院子里,风不大,张牙舞爪的风被高高的院墙挡在了街上,它使劲推搡着两扇重重的大门,想进来,进不来,把寒气送过了墙头、门缝,空气异常的冷;屋里地上的炭盆里冒着零零乱乱的火星子,把暖暖的热气送到每个角落;桌子与床头之间的墙上挂着一个小灯泡,闪烁着朦胧的光,照着海秉云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江德州揣着双手,歪着头端详着海秉云,“舅老爷您过个年,年轻了不少。”
“唉,今天孟家来人,俺假装了一次敏丫头的长辈,捯饬了捯饬,刮了刮胡子,这是俺第一次为孩子的亲事出面……”海秉云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头慢慢垂到了胸前,蓦地,嗓音抽噎,他想起了跟着聂士成战死在天津八里台的两个儿子,如果孩子活着成个家,他的孙子孙女与敏丫头一般大了。
江德州后悔他的话引起海秉云的伤感,一时不知怎么安慰眼前的老人,他直愣愣站在桌子前,自从老人痛失两个儿子和妻子,身体状况一直不好。
半天,海秉云打破了沉默,他知道江德州回到许家一定有话要说,不能耽误时间,“瞅瞅,俺这是怎么啦?除夕夜俺哭过了,念叨过了,还自己嘱咐自己,以后不难过了,好好活着,看着孩子们打跑倭寇。”
“舅老爷,您这样想就对了,眼目前鬼子恣意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上的孩子已经断粮了,这次俺下山先去一趟坊子碳矿区,然后去一趟赵庄……”
“去赵庄孟家买粮食吗?”海秉云仰起泪眼看着江德州,“需要钱吗?需要多少,你说,俺还有一些积蓄。”
海秉云的话让江德州感动,他双手抱拳,“舅老爷,您是俺心里的英雄,俺替孩子们谢谢您。”
“哪里话,他们为了谁,俺海秉云与倭寇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只可惜,俺双腿走不了远路,否则,俺说什么也不会被你江德州比下去。”海秉云站起身,一手抓着茶碗,一手抓着茶壶,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送到江德州手边。
江德州连忙从海秉云手里接过茶碗,惊惶地说:“哪好意思,哪敢麻烦您老亲自给俺倒茶?”
“你江德州是俺海秉云的腿,更是俺的耳朵,俺敬你一碗茶水还不是应该的吗?!快坐,先用水润润嗓子,再告诉俺其他事情,例如,俺老妹是不是有什么交代?”
“有,李氏死了。”
江德州的话让海秉云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是心疼那个李氏,而是可怜许连瑜年前年后冷不丁失去了两个亲人。
“除夕夜,李氏光溜溜从家跑了出去,丫鬟找到时,李氏已经冻死在雪地里。……老太太说,她在坊茨小镇住几天,陪陪连瑜少爷,孙少爷有点落寞,还有,老太太说,雪莲被许洪黎带走了,走了就走了吧,老太太想开了,那个丫头也许不属于许家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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