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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秉云往前磕绊了一步,他想去帮帮赵妈,恍惚间,他看到一个大个子警察蹿上了桥,奔到了赵妈跟前,桥上的灯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么清晰,那不是闵文章吗?
闵文章自小天资聪明,在北平大学念过书,曾在一个外国人办的私立学校教过书,能说多国语言。在老人心里,闵文章是一个好青年,只是性格绵软,做事优柔寡断,许洪黎不守妇道他可以一张休书休了她,另寻一个女子安家乐业,他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闵文章比许连成大几岁,相处融洽,两个人是知己,更是同气相求,许连成曾说,闵文章不仅博学多才,还轻财重义,值得结交,更值得信任。
由闵文章牵线搭桥,闵家在泥河的码头租给了许家,那个时候闵文章经常出入许家,认识了许洪黎,他对漂亮的许洪黎一见钟情,许洪黎也被仪表堂堂的闵文章吸引,两人结为百年好合。当年闵文章到许家提亲时,海秉云就坐在许家堂屋,两人两看两欢喜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他以为弘毅宽厚的闵文章能改变刁蛮任性的许洪黎,没成想,许洪黎背信弃义,与闵文章貌合心离,无论闵文章怎么迁就,怎么讨好,甚至把家里铺子里的钱偷拿给许洪黎去玩麻将,也没有留住这个放荡不羁女人的心。
闵文章是个好男人有目共睹,不仅长得好,比女孩温顺,没有脾气,他们结婚以后,都是许洪黎回许家告诉闵文章的不是,从不说她摔盘子砸碗骂公婆,她的脾气秉性都是闵家老太婆过来说的,那个老女人的话许老太太也不信,直到许婉婷被绑架,大家才知道许洪黎跟着日本人屁股转,日本人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有咸菜缸高,还罗圈腿,哪有中国男人好看,许洪黎数典忘祖的行为不可原谅,她背着丈夫偷人也罢,偏偏偷个日本鬼子。
海秉云拄着拐杖迎着闵文章走过去。
闵文章顺着拐杖戳地的声响看过去,他看到了海秉云苍老的身影,双手拄着拐杖勾首,举步维艰,冰冷的风刮过长廊,掀起一层雪,萦绕在脚边,老人的身体摇摇欲坠,摁着拐杖的手在抖动。十多年前刚来郭家庄时,老人还能去闵家找江德州玩,眼前,老人走路鞋底擦着地面,疲惫与心力憔悴布满凹陷的双颊;灰白的乱发遮盖住了老人的半张脸,露出黄褐色的、皱巴巴的额头;一双黯淡无光的瞳仁满是忧虑,鬼子闯进了许家大院,老人能不担心吗?
“您是?”闵文章走近海秉云,低低问:“您是海家海姥爷吗?”
海秉云眼帘湿润,听口气,闵文章还是那样知书明理,老人点点头,颤抖着声音问:“你是闵家老三,文章,是吗?”
“老人家,过年好,祝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闵文章眼泪在眼窝里打转,他向海秉云抱抱拳。
“好,好,文章,你这是……”海秉云皱着眉头打量着闵文章身上的警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海姥爷,俺昨天晌午刚回来,洪黎给俺找的工作……过几天俺专门过来,找您老好好聊聊。”闵文章靠近海秉云,伸出大手握握老人拄着拐杖的手,压低声音:“海姥爷,一言难尽,请您老多体谅,不要责怪小辈先斩后奏……”
祠堂里雪莲刚刚收拾好香案,刚刚点燃蜡烛,刚刚抓起三根檀香,祠堂外面传来了皮靴与鹅卵石碰撞声,声音响亮,踩着一个女人的喘息声,雪莲反应敏捷,她想起了海秉云的叮咛,扔下手里三根香烛,弯下腰撩起香案下垂着的台布,出溜钻了进去。
许洪黎高视阔步踏进了许家祠堂,身后,阴森森的风推搡着祠堂两扇黑漆漆的大门,旋起地上的落叶和雪,带动着门轴“吱扭吱扭”响。
屋里,烟雾缭绕,似乎鬼魅蠢蠢欲动,香案上燃烧的蜡烛被风拽得东倒西歪,却没有焚香的味道;一个火盆放在享堂之上,辣眼的黑烟是从那里面冒出来的,火盆旁边地上并排摆放着三个蒲团;祭堂之上的神龛里端端正正放着许家祖先的牌位,每个牌位上描着镀金的黄字,浓浓的烟雾缠绕在四周,金色的字像一双双眼睛,死死盯在许洪黎的身上,许洪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许家祖先在上,请原谅小辈许洪黎没有早早过来给您上香。”
许洪黎说着从香案上抓起三根檀香,把三根香头斜靠近蜡烛上的火苗点燃,双手抱着燃烧的香烛祈祷:“爹,您需要什么给俺托个梦,俺忘不了您的好,俺母亲死了后,您对俺最好,俺要什么,您给俺买什么,处处迁就俺……爹,俺洪亮哥死了,明天出殡,俺替您去送送他。俺现在帮日本人做事,日本人给俺面子,没有刁难许家任何人,爹,这个许家大院俺留着,您路过这儿进来歇歇脚……”
过了一会儿,许洪黎把手里香烛插在香炉里,然后跪在脚下蒲团上,闭目静坐。
雪莲蹲在香案下面,眼睛穿过飘荡的台布端详着许洪黎,许洪黎长相不俗,螓首蛾眉,肌肤如雪,前门牙稍微有点长,也不失雅致。身上穿戴不是一般的华丽,膏粱锦绣,在坊茨小镇也很少见到几个有钱女子如此翠玉明珰。
雪莲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她有点眼馋,许家的人她只见过舅老爷和许老太太,他们身上的衣服再普通不过了,哪儿有眼前女子衣装气派,一抿一笑气度不凡,难道许家的钱都落进许洪黎的腰包里了吗?
在坊茨小镇时,李氏整天咬牙切齿骂许洪黎是野种,身上流着杂种的血,骂这个女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独吞许家的买卖。如果雪莲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她不会想到恨许洪黎,此时,她深恶痛绝许洪黎霸占了许家生意,抢了本应该属于她的家产。
看着许洪黎虔诚的样子,雪莲心思一动有了主意,她用两根手指捏着鼻子,从喉咙里发出哞哞的、一息尚存的声音:“洪黎,洪黎,爹告诉你,你不姓许,我不是你的亲爹。”
雪莲这句话吓得许洪黎“噗通”跌坐在蒲团下面,她满脑子疑虑,耳畔半死不活的男低音来自哪儿?她用双手捂住脸,惊慌失色的眼神穿过十根手指缝隙,偷偷往上看,祭堂之上壁龛里的牌位随影摇曳,好像会说话的木偶。
“爹,爹,您说什么?洪黎不明白呀。”
“洪黎,你亲爹是你姥姥家的长工,他与你妈年少时候在一起,后来,后来呀,唉,你妈回娘家住了几个月,回来时你已经在你娘肚子一个多月了,你亲爹要带着你们母女走,你妈不舍得我们许家的生活……”
许洪黎被雪莲的话吓傻了,这一些话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年,许家没有一个人向她提起过,她举起双手在眼目前不停挥动,“不,不是这样的,你,你是谁?是,是那个女人故意吓唬俺,”许洪黎心乱脑子不乱,她知道世间没有鬼也没有神,她仓惶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了祠堂,她站在祠堂门口向前院大喊:“来人,把门外的警察喊进来。”
香案下面的雪莲哪敢等警察来,她惊惶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沿着祠堂后门爬了出去。
她爬出祠堂后门,一双短筒小马靴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战战兢兢从地面往上看,小敏正好奇地盯着她,她刚要喊什么,小敏蹲下身捂住了她的嘴巴,“孙小姐,您跟俺走,不要出声。”
许洪黎的惊呼惊动了前堂的井上,井上把手里茶杯扔在桌子上,一癫屁股跳了起来,离开了八仙桌,大皮靴绕过热气腾腾的铜炉直奔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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