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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俺是许家的车夫,许家小姐和少爷都称呼俺张伯,丫头,你听说过俺吗?”来人正是张伯。“路上不好走,多了好多关卡,本来想早点过来。唉,绕过了好几个村子,多跑了一天的路,昨天夜里俺就出来了……”张伯从车上抓下一袋袋东西背在肩上,转身往院里走。
潘嫂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站到了院里,她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嘴角上扬:“他张伯您来了?”
看着潘嫂一脸憔悴,张伯满脸吃惊,更多的是担心:“弟妹,您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感冒了。”潘嫂苦笑了一下。
“俺说呢,以前您风风火火的,走路满身力气,此时,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俺害怕。”
“潘婶怀孕了。”顾小敏脱口而出。
听了顾小敏的话潘嫂满脸臊得慌,她苍白的脸“腾”就红了,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张伯的脸。
“怀孕?”张伯低头盯着顾小敏的脸愣了片刻,他站直身体“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他张伯您取笑俺了,都四十多岁了,俺正在考虑,不要这个孩子。俺这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妇救会的事儿都耽误了。”潘嫂语气里带着忧虑。
“不,不要那么想,老巴不同意,俺也不同意,你的娃也不同意,还有,那个孩子牵挂着你,所以,他到你这儿投胎来了,你做母亲的怎么忍心不要他……”
张伯的话让潘嫂哭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夏天的风吹过街道,吹在院子里。村口的小麦有半大孩子高了,潘嫂的肚子已经很大,走路更加笨重,她精神比去年好多了。
顾小敏已经习惯了潘家村的生活,日子过得平静。巴爷没有回来,好像他把潘嫂忘了;姚訾顺也没有来,他把顾小敏遗留在了潘家村;年前张伯送了点白面粉和青菜,至今大半年过去了,村道上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大车铃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潘嫂坐在炕头做着小孩衣服,煤油灯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温善之中带着刚强。
顾小敏认真地打量着灯光下的潘嫂,她觉得潘嫂很漂亮,可能是看习惯了,也可能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了深的了解,这个女人在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儿。她本可以不用这么操心费力,可以跟着张伯去许家,上次张伯想把她接到弥河镇,她拒绝了,她说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每天挺着大肚子东家跑,西家跑,后院那个屋里的炕上,堆着好多鞋垫子和衣服,她说这是村子里的妇救会姐妹们做的,那是给抗日战士做的。
这个女人真的了不起,她也会哭,也会笑,也有伤心的事儿,此时此刻她把伤心事儿放在了哪儿?
潘嫂从针线上抬起头,慈爱地看着顾小敏:“谢谢你丫头,有你陪伴在俺身边真好。下个月麦子要抢收,抢收你懂吗?就是提前半个月收成。唉,俺肚子里的娃也要出生,这娃的爹也没回来,也不知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巴爷的孩子……”顾小敏抓耳挠腮地思考了一会儿,嬉笑着说:“九爷。”
“哈哈哈”潘嫂笑了,她被小敏的话逗笑了,少顷,她停止了手里穿针引线,勾勾嘴角看着小敏的脸:“听丫头的,无论生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小九。”
小九出生了,他出生在一个早上。潘家村的麦子在小九出生一个月后的第一天抢收完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村民把小麦悄悄地割了,运到了村子的后山上藏了起来。潘嫂山下山上地跑着。
天快亮了,潘嫂才回来,她轻轻打开院门,回身带上门,她蹑手蹑脚踏进屋里,她看到顾小敏坐在炕上抱着小九儿睡着了,她的后背依靠着被窝子,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小九儿的小嘴里,小九儿津津有味地吸食者小敏的手指,窗台上放着一碗玉米粥。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丫头。”潘嫂小心翼翼从顾小敏怀里抱过小九。
顾小敏猛地醒了,她惊恐地伸出双手:“换我弟弟。”她睡眼朦胧,满脸怒气,当她看清眼前是潘嫂时,她嘤嘤哭了:“潘婶,您怎么不声不响呀,吓死俺了。”
“睡吧,丫头,你辛苦了,俺给小九喂口奶。”
天亮了,潘嫂从锅里抓起一块玉米饼子,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回头看着顾小敏说:“丫头,你也吃饭,俺出去一趟。”
潘嫂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外面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潘嫂皱皱眉头,这么早谁来了?“谁呀?”潘嫂向院门口撩了一嗓子。
“俺,保长。”门外传来一个傲慢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他?他怎么来了?”潘嫂心里想着,走近了院门口:“吆,是保长呀,您这么早有事吗?”
随着两扇薄门的打开,从外面晃悠悠走进一个黑不溜秋的男人,他个子很矮,比巴爷烧香的桌子高不多少;脖子细长,像一根烧火棍子;脑袋尖尖的,像个皱巴巴的梨子;一双猴子眼又大又圆,往外凸着;更难看的是满脸麻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整张脸。
他背着手在院里踹着四方步,一双大眼珠子四处漂泊,嘴角一会闭着,一会张开喘着粗气,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知他跟谁有仇?他的双腮耷拉着:“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昨天?!”潘嫂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您是知道的,俺刚刚出月子,孩子又小,哪儿也没去,哪儿也不能去。”
“是__吗?”保长拖着长音,走近潘嫂,头高高地昂起来,抻着细瘦的脖子,眼珠子在潘嫂身上来回扫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潘嫂的胸脯,因为潘嫂刚给孩子吃了奶,她的前襟还有渗出来的奶水。
“您,保长大人,您看得俺怪不好意思的……”潘嫂扭扭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保长往前跟了一步,他抬起手背摸摸嘴角啦哒的口水:“昨天夜里梁子找俺喝酒,俺喝醉了,梁子是不是你潘嫂故意安排到俺身边,故意灌醉俺?”
“吆,保长大人您是什么意思?俺潘嫂已经嫁了人,就是不嫁人俺也不可能稀罕梁子,他虽然是一个光棍,俺也不可能喜欢他呀,瞅瞅他脏兮兮的样子,看着都不舒服,还怎么睡一个炕上?”
“别打岔!”保长晃着他的脑袋,像牙签上晃着一块臭肉,满脸的麻子随着情绪激动而变得紫紫的:“俺问你,田里的麦子去哪儿了?”
“田里的麦子?您什么意思?田里麦子不见了吗?保长大人,您开什么玩笑,麦子不熟呢,怎么会丢了,是不是您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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