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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俺在家做点绣活,没想到,俺的梦在十五岁那年破碎了。”
程四娘往巧姑眼前凑凑臭烘烘的嘴巴,腆着圆滑的脸,巧舌如簧:“巧姑呀,你的梦没破碎,好饭不怕晚,好女不愁嫁,俺给你找的这个男人比你大十几岁,不算大,他不用下井,也不用拉纤,他是李家管家,外号狗头,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吧?他虽然人长得不咋地,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话说回来了,人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咱们这个条件,只有别人挑拣咱们的份……”
程四娘得意忘形,越说越来劲,如果这档亲事成了,狗头承诺给她两块大洋,想想那沉甸甸的大洋,她心里美滋滋的。
听到狗头两个字,巧姑陡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掐在腰里,一只手指着程四娘,狠狠碎了一口,“呸,你,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长人心,你偏偏把俺往火坑里推,滚,你去告诉他,俺巧姑绝不会嫁给他,他就是有金山银山俺不稀罕。”
巧姑像发怒的狮子,龇牙咧嘴,如果能吃人,她真想把程四娘吞进肚子里去,这个老女人坑害了多少纯洁无瑕的姑娘?
想当年,是这个女人逼迫娘亲改嫁,娘亲改嫁后,把年幼的巧姑留在年迈的祖母身边,巧姑每天出去捡劈柴、挖野菜,祖母给人家缝补衣衫换取一枚铜板。
巧姑把捡来的柴草送到本庄熟皮子的李家,换取一捧掺乎着沙子的玉米粒,回到家,她把玉米粒放进水瓢里,一粒一粒挑选着。祖母扔下手里缝补的衣服走近她,骨瘦嶙峋的手抚摸在她汗津津的脸上,“丫头,让你跟着祖母受苦了,祖母没有能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还是去跟着你娘亲吧。”
想起养父嫌恶又不怀好意的眼神,巧姑害怕,“不,祖母,俺哪儿也不去,俺要跟着您。”
祖母每天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一针一线缝着永远补不完的破衣服,坐的时间长了腰酸手胀,低下头,那副老花镜滑落到老人的鼻尖,浑浊不清的眼神从眼镜上面往下看,有气无力地絮絮叨叨:“丫头,祖母命不好,俺十三岁被养父母卖给了一个男人做偏房,他家用一顶小竹轿子,两个红纸灯笼,不声不响把俺抬进了门……你的娘亲命也不好,年轻轻守了寡,再嫁也没找个好男人,没有瞪大眼,唉,这都是命啊。”
巧姑不信命,可是,她的命运被战乱、被穷困改变,被眼前的程四娘牵着鼻子走。祖母死了后,是这个女人挑唆养父把她嫁给一个修鞋老头……巧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生气,气得她嚼齿穿龈:“你,你这了老女人还真没把你自个当外人,带上你的臭嘴,快滚!”
“你,你怎么没大没小,怎么与俺说话的?你,你是不缺男人,所以,你……你个贱人,一个丧门星,少装清白,你以为你是谁?”程四娘为老不尊,嘴里的话很难听。
巧姑火冒三丈,急冲冲蹿到墙根,从地上抓起一扇窗板,杏目圆睁,“你滚,快滚,俺,俺打死你。”
瞬间吓得程四娘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不小心被路上的车辙绊了一跤,“噗通”摔了一个腚墩,她手里的水烟袋掉到了地上,被行人有意无意踢了一脚,在坚硬的地面上骨碌碌滚着。
程四娘忘记了脸面,她双手摁在泥浆里,追着水烟袋往前爬,岔了声地呼喊:“俺的水烟袋,这是三个铜板买的……”
看着一身泥、一身水、一身冰,狼狈不堪的程四娘,小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忘记了伤心。
巧姑放下窗板,走到小敏跟前,把胳膊搭在小敏细窄的肩膀上,“丫头,以后躲着这个女人走,她臭名昭著……记住一句话,这是俺祖母教给俺的,人善有人欺,马善被人骑,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大不了就是死,死没什么可怕的……”
小敏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巧姑红扑扑的脸,越看越喜欢,“嗯,巧姑姐,俺记住了,你,你是好人。”
巧姑一怔,赶忙忍住眼泪,扯着嗓子喊:“丫头,以后,你如果愿意,俺巧姑就是你的姐姐,以后谁欺负你,姐姐抻头给你摆平”
“俺愿意,巧姑姐,俺回去了,再见。”
目送着小敏窜进孟家巷子的背影,巧姑迟迟不愿离去,她笑了,她流泪了,在葫芦街她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一个聪明伶俐的、尊重她的小丫头。
余福揣着双手,焦躁不安地徘徊在院门口外面的台阶下,时不时探着头向巷子口巡视几眼,而后跳着脚瞭望着西方,夕阳慢慢下降,最后一抹阳光落在河道里,结冰的水泛着金灿灿的鱼鳞般的荧炫,天越来越冷,凌乱的枯枝小心翼翼地挑着那点亮,躲闪着凛冽的风。
“余伯,您好,俺回来了。”小敏快步走近余福,弓腰施礼。
余福慌张地擎起双手,在半空晃着,“顾小姐,您不必多礼,俺是孟家下人,承受不起,您快请进。”
孟家前院静悄悄的,屋檐上几只喜鹊喳喳叫着,撩拨着风,撩拨着院里的石榴树,院井地上落着几根摔碎的冰凌。
余福关上院门,无精打采地走到墙根,抓起扫帚,一下一下扫着地,满脸心事,老爷和少爷昨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晌午时,东南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枪声,他没敢告诉大太太,他很担心,不知那隐隐约约的枪声与老爷他们有没有关系?
孟家中院冷冷清清,墙壁上映照着树的影子,婆婆娑娑;墙头上飞过几只麻雀,落在火房的青瓦上,蹲在烟囱旁,眯着小眼睛享受最后一丝光。
吃午饭的时候,陶秀梅本应该去后院与大家一块儿吃饭,怎么说小敏是她儿子的养媳妇,新媳妇进门,做婆婆的怎么能缺席呢?
陶秀梅在孟家天不怕地不怕,她只怕孟家老太太,婆媳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次相聚都是不欢而散。孟正望是大孝子,对他母亲是百依百顺,她惹不起躲得起。
陶秀梅刚过门的时候,婆婆对她很好,逢人便夸,夸陶秀梅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走到哪儿给孟家人脸上增光,如今,老人常常给余妈念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墙上挂钟“铛铛铛铛”敲了四下,惊醒了沉睡的陶秀梅,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几个哈欠,爬起身,跪着蹭到窗前,扒开窗帘往屋外瞭了一眼,高墙外传来了零零散散的爆竹声,她蓦地想起了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永乐街每年都要耍花灯,热闹非凡,必须出去看看光景,顺带透透气,从年前到今天,她一直闷在死沉沉的院子里,用她的话快得抑郁症了。
想到这儿,她把两条腿从床上耷拉到地上,踢趿上绣花鞋,披头散发蹿到了屋门口,朝着西厢房歇斯底里吼了一声:“兰姐,你死哪儿去了?快过来,帮俺梳妆打扮,俺要带着澜儿出门观花灯。”
陶秀梅咆哮了半天没人回应,兰姐去哪儿了呢?
吃了中午饭,兰姐空闲了许多,趁着陶秀梅睡着了,她钻进了她的西厢房,头枕着被窝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做白日梦,她的梦里全是黄忠俊郎的面孔,她想着、乐着,眼皮越来越沉,她使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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