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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史料记载,前代菩提教主在步入中年,修为大成之后便再也没跟人动过手。一次都没有。他生活在一个奇迹般的时代,五杰的传说潮起潮落,政局由动荡迈向全面革新,新生代的天纵英才层出不穷…事实上,以他那闲适平淡的个性来看,他也的确不会去争那劳什子“天下第一”。站在世界巅峰的人从来都是蓝莓山的剑神,之后也一直都是,这很好。他就像一头温顺平和的滔天巨兽,一位不谙世事的孤僻学者。行过的路都是注定的路,展现出的表情都是司空见惯的脸谱。没人知晓间宫穹到底有多强。于大多数人来说,他只是个少年激昂,青年内敛,壮年沉稳,中年便不再出世的神秘桑原僧罢了…一尊毫无温热可言的佛陀泥像。集辛县望云城,作为西云之地联通南北的核心节点,这里曾是多么的富庶,多么的繁荣啊…空中飘着花草芳香,河中流着温润蜜酒,遍地黄金,欢声笑语无处不在。此时此刻,这一切都随着人的贪婪与愚蠢化作虚无,阿鼻地狱之景也不过如此。我做错了吗?望着城中冉冉升起的焚天烈焰,聆听着昔日居民们的悲痛哭号,感受着一团团敌龙血肉炸裂扭曲显出狰狞本相…间宫穹眼角微动。一篇篇波澜壮阔的史诗中,灾厄与纷争往往源自人们各异的心思。世间难得两全法,有想往西的人,就一定会有想往东的人。但现实更加残酷,即使我们齐心协力,即使我们团结起来踏上了同一条康庄大道…这世间依旧遍布着无数只凭人力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我错了,五杰错了,雷行皇室也错了。龙熄热是不可被治愈的,堆积万年的扭曲与错误早已化为真理。它不止会吞噬想要改变它的愚昧者,还会以暴怒的姿态昭示出它的无上权威,以鲜血洗尽目之所及。天逝降临,万物寂灭。不止是云响州,整座天下都在为之震荡。结束了,我们珍爱的世界已经结束了。我来得太晚了吗?空间撕裂,仍未诞生的天道摇篮正在疯狂地吸收自己所能触及到的一切事物,它需要赶在故事落幕之前成型启动。如若不然,重启后的世界里就不会再有云响州了,就像那四座遗失的大地一般。菩提巨树枯萎凋零,望云城崩裂破碎,记述着云响千年古国璀璨灵魂的旧王都即将消匿于朝露。菩提教将是随它而去的第一件陪葬品,虽然这是早就设定好的终局。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我们只是掀开了末世的帷幕…我该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吗?我,间宫穹是无罪的…我该这样欺骗自己吗?迷茫,这一词,伴我一生。我就这么端坐在生机断绝的菩提树下,放眼漠视家园坍塌。背后是已然化作无间炼狱的望云古城,面前则是铺天盖地的乱舞群魔。现在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去守护的东西了。三位女子踏着曼妙的舞步飘飘而至,视隔绝诸界的怒目金刚阵如无物。祂的三位女儿,半神…确实继承了祂那令人畏惧的资质。夕曾说我不解风情,说我是榆木脑袋…事实如此,穷尽一生,我也没能参透玄之又玄的少女心思。到底怎样才会让她们开心,又是怎样的话语会使她们难过呢?至少在此刻,我必须如实明说。夕,这三位女子远比你漂亮得多。这是不该出现在凡尘俗世的美艳,这是超脱悲苦大道的至甜至蜜,无人不会沉醉于她们的面容,无人能从那纤瘦的腰肢上挪开视线。她们缓步来到我面前,臂环妖异,气绽如兰…如果容姿之美存在尽头,那么她们就一定是这世间唯一的答案。我笑了,为美展欢颜。无关立场,无关规则,无关谁是谁。这世间有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呢?有谁不是为了追寻极致的美才踏上前路未卜的旅途的呢?我将手掌轻轻搭在了那位姑娘柔嫩的面颊上,而她看向我的眼神,也像是在浩瀚群星中寻到了永不动摇的,最为耀眼的那一颗…真美啊,真好啊。然后,我扭断了她的脖子。无他,你离我…太近了。我很不喜欢没有距离的关系。“呵,护法明王,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那树既枯死,你应该也没有理由再停留于此了。”骑在擎天战象上的俊逸魔首轻蔑笑道:“速速离开吧,若不走,惹恼了我…信不信我揪着你的腿将你丢出瀚海之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群化成了欢快的海洋,那笑声是如此的畅意,如此的震耳欲聋。它们是只能生活在毁灭中的存在,是世界的另一副面貌。也许我们的终结即是它们的新生呢?我们试图挣扎着继续存活,不就是在扼杀它们的生机么?我当爱世人,爱世间一切,可我有权力替所有人做出选择么?人与草木,谁的命贵,谁的命贱?“放眼望去,这世界上还没人能把我丢出海外去。很显然,你也不行…”间宫穹看着化作烟雾回返至魔首身边的三姐妹,十分平淡地摇了摇头轻叹回道:“你曾造一寺,受过一天八关斋戒,布施过一僧一钵,方才能登上今日之境。而我呢?杀生孽,善缘德,无论哪一点都不是尔等虫豸能够平肩而视的…别不自量力,白费功夫了。”“间宫穹!!”魔首凛容喝道:“念你之孽,可登魔王,念你之德,亦可成佛…何苦在此令那一叶障了耳目?世道流转乃天命自然,你却有那跳脱天外的不世之资…”“我很羡慕你,很嫉妒你,但我不愿害了你这天成的圣人。”它咬牙切齿道:“滚开吧,我只是在做本该由你亲手完成的事而已!”“哦?”间宫穹笑了,笑得真的很开心:“竟然都轮到堂堂魔王来劝我何苦来哉了…看来我还真是世间最执迷不悟的那个人。”是的,执迷不悟。迷茫…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一头扎进了这条永远看不到底的幽深隧道中,背弃了大地与天光。事到如今,我后悔么?“看啊,明王!”魔首双手朝天振臂高呼,引万千视线流向北方黑雾:“帝天已然收起了他的螺,落荒逃至世界边缘…”间宫穹顺着他的指示向北望去。北地震荡逐渐消止。杨守心…如你这般人也会死么?我知晓结局,但依旧不敢相信。“再看啊,明王!”魔首再呼喝,亿万眼眸齐落东方星坠之处:“梵天已然落下了他的伞,拖着一缕残躯踉跄爬回己身界域…”星烁以东,万籁俱寂。那边也结束了么?武煞罗,武玄思…抱歉,人类亏欠你们的实在是太多了。“再看那龙王,好好看看啊!”魔首落掌,携天云威压指向足下死地:“它钻进了土里,连伴在身边的舞者都弃之不顾了,多么可笑?”云响州。赤色凶光冲天如柱。剑走仙灵黯然陨落。流离,荒岚…你们也…辛苦你们了,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吧。“只剩你了,只剩下你了!!”魔首歇斯底里地怒声喝道:“菩提树下已无他人,只剩下你了!离开吧,离开吧…我们想要的只是万载日月,于你而言不过眨眼云烟,离开吧!”狂吼的后半段,又像是乞求。间宫穹端坐树下,闭目不语。魔首也不再多说废话了。轻轻挥手,亿万魔众分作左右两路,踏平破碎山河向着菩提枯树奔涌而来。间宫穹依旧未动。魔首瞪眼,虚空中浮现千目齐睁。有龙卷飓风从四方来,所过之处,无论是多么坚固的城墙,多么顽强的山峰,哪怕是根系深入地心的参天古树都会被连根拔起。但当那狂风行至明王跟前时却渐渐变得软弱无力,连他的衣角都不得吹起。又有洪水来,破碎天幕乌云密布,百丈巨浪再现鸿荒,抹去沿途所经的一切记忆。水流行至明王身前时却分岔转向,甚至没有半片薄雾能浸润到他的衣衫边角。石雨,陨星骤雨轰然坠下,却在接近明王时化成了一道道纯白花环。“器来!!”魔首震怒,影浮千臂,诸般神兵似箭疾射而去…全都在半空中变成了一朵朵无害的茉莉花,明王甚至拾起了其中一朵,无奈苦笑。烟雾,热灰,热沙,热泥…间宫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这场漫天花雨,心中若有所思。极致的力量。但力量本身就是上限被封死的无用之物。改变世界…到底需要什么?这是魔首的最后一招了,如果这是斗法的话…如果它面前的那位僧人会把这出滑稽戏码当作一场“斗法”的话。天光消散,世间陷入无边黑暗,唯有橙红的天逝裂纹浮于永恒漆幕之上。黑暗,既是恐惧,也是绝望。明王却成为了世间唯一的光明。暮色散去,重现毁灭光景。云顶开裂,纯白海棠招展盛放。魔首终于感到恐惧了。有生以来,它第一次知晓何为恐惧。“杀了他!抓住他!!不要让他成佛!不要给他机会逃走!!”它急忙对手下喝道,顺手于虚空之中拔出了那把无名长戟。这戟若插入地面,十二年间此地便会寸草不生,若掷向天幕,那一处裂隙之下覆盖的地域则会大旱十二年。哪怕是神山,都能被它劈作两半。这时,明王终于说话了。“谁说,我要成佛了?”血雾滔天起,珠玉相接,连作血海。再抬眼,间宫穹已然立于群魔正中,破布袈裟未沾半片红花。再抬手,血海再涌。魔群如露,摒之即去…那如天光般英俊美丽的蓄发僧人竟在泱泱群甲中硬生生开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至于路途所指…魔首惊惧不已。他…竟然离开了金刚宝座?他竟然…直接朝我来了?魔群如同陷入疯狂般咆哮着涌向魔首前方,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在破戒僧人面前多站上哪怕半秒钟。天空化作血色,而地面上,两道远比鲜血还要深沉的赤煌流星正在飞踏而来。魔首恐惧至极,使尽全身力气向着那对赤红双眸掷出了掌中长戟。这一戟,天地为之震撼。“滚———!!!!”间宫穹抬手前指,沉声低喝。与这一声怒吼相比,那长戟划破时空的噪音仿佛就像蝇翅扇风一般微弱难觅。无名长戟在空中打了个旋,十分干脆地朝着浩瀚星空飞射离去。万物皆有灵,没有任何东西会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