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自由
着实出乎意料,钱生碍于男女有別,当时只是隔衣摸索,并没有仔细观察黄玉,只是手臂应该是光滑的。
看来黄玉的痛苦也是找到地方发泄了,钱生看着这些有些年代的刀痕,他没有上手触摸,只是示意阿犬把衣服穿好:“我向你道歉,阿犬。你母亲偶尔可能是爱你的。”
这番话让阿犬沉默,其实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想说点別的。
本来应该是儿童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钱生望着这个小孩,他应该去同情,却没有讲什麽话。能说什麽呢?说其实你娘亲很恨你?钱生回忆那些,可能黄玉更恨的人另有其人。
在圆月高悬之时,黄玉熬着夜悠悠晃着因本能大声哭闹后不断安抚才睡去的孩子,说不清爱更多还是恨更多。爱是因为绝对的掌控,恨也是因为这个孩子掌控了她。阿犬对于这些太幼小时期的事情并无记忆,他的母亲总是痛苦流着眼泪伤害自己。
后来,母亲不常在家后,流眼泪也变少了,也会给他一个易碎柔软的怀抱,直到一位陌生人趁着母亲在得时间敲门。
他的母亲又不是母亲了。
阿犬看她明明面对陌生人笑得羞涩,却在对方走后神情狰狞。她又开始频繁发疯,画着陌生人,又撕掉,还会认不得自己,眼神充满恨意。哪怕是蚂蚁,也不会因为在第二次遇到海啸时仓皇无路。阿犬麻木看着母亲,可能进步的地方是她不会拿着刀乱划,而是尝试拿着刀在纸上划拉出人像。
几天前,母亲最后朝他露出笑容,朝他推过一碗苦药。阿犬也无所谓是什麽,灌下去后,母亲心满意足q把他抱在腿上,一遍遍轻柔摸着脑袋,说出来的话可不怎麽温情:“犬儿,其实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但是死是坏事吗?没有你的话我会得到自由。我爱你,祝你好眠。”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道別,却在久违的温情中熟睡,第二天醒来,周围是陌生的墙,陌生的人。
阿犬偷瞄这个把自己救下来的恩人,钱大夫问他要不要留在这。阿犬不喜欢这裏,一想到和母亲一个城市,他连走出门槛的勇气都丧失,长久的束足把阿犬的心都挖掉了,和这座城一样缄默。
但是恩人是好人,他想了许久,才说他缺少一个助手,可以随他离开。离开,这就是母亲口中的自由吗?阿犬不懂,他从懂事后就变得很乖,母亲却总是揪住他还是婴儿控制不了自己的时期不放。仿佛那个时期是一把锁鏈,她失去奋力的翅膀。
自由。
阿犬想,再见母亲,我点下这个头,就是放下你去寻找你嘴裏的自由,所以他点头。
恩人是一名钱姓大夫,阿犬很喜欢这位大夫。他只会平静地看自己,没有爱,也没有恨。阿犬在这裏也得到了生平第一本书,尽管上面带着未干的墨痕,他听着大夫的讲解,明白只有自己认得字,记住大夫要求他记住的,才有资格离开这座风雪满目的城。
就这样阿犬目送交代完事情的钱大夫离去,自己缩在屋子裏翻了《三字经》一晚上。第二天等来的不是夸奖,却是人走到床上昏迷。
《三字经》被搁置在桌上,阿犬动用全是的力气,模仿母亲照顾自己的样子,把钱大夫的被角压好盖好,忐忑不安,中途有不认识的陌生人来给他灌药。阿犬想阻止,却知道自己的弱小,太幼小的孩子怎麽会知道宗教,要不然还能念个阿弥陀佛。
可阿犬就这样提心吊胆看着钱生睡到晚上悠悠转醒。钱大夫脸色比母亲那时候稍微好一点,神色却平静,甚至还愿意教导自己。
那晚烛光让阿犬感觉久违的温暖,就着这点暖意,他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有事没事就翻着课本,钱大夫给了自己五天时间,在今天,阿犬也刚好想转移话题:“钱大夫,我感觉自己已经记住这本书了。”
这番话倒是让钱生意外:“这般迅速?比我开蒙的时候快多了。”
这才搁置这个话题,钱生把阿犬手裏的《三字经》抽走,示意他背诵与默写,阿犬也一一流利做到。这自然让钱生很满意,他摸摸阿犬的头,又抽出一沓纸,一个字一个字带着阿犬读出声并写出《千字文》与《笠翁对韵》。
等这三本熟读,就可以开始看医书了。之后回到京城,两个人支撑药谱自己应该是可以轻松一点。钱生思考着这些问题,顺便站起身,在告诉阿犬他的任务是学习这些书本后,钱生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天色渐晚后还在开着的地方只剩下肃定州府前的铺子。依然有人来领药剂,冬季的肺痨多慢性,至少要吃一段时间才会好。
钱生靠在铺子边,看着人来人往,骨子裏习惯了这种小铺子,想坐铺问诊的心情也随着温度下降上涨,他想了就这样做了。钱生告诉早就想回去的衙役可以先走,对方自然认得这个在府中做客的郎中,也乐得有人接班,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就这样,钱生坐到铺前,甚至拿起他的长针,安安静静帮有暗疾的人开出药方,需要的话也会亲自上手,就这样度过太阳完全落下的一天。
实在是难得平和,这番熨贴的感觉却没有维持多久,可能是之前作为郎中抛头露面过,自然会有人认出他。第二天时钱生起早坐班,来的人明显变多。
他毫无防备,看着面前这个头带兜帽浑身颤抖的人,还以为是痛或者冷的:“你没事吧?”钱生走出来,想观察一下对方是如何,还没完全伸手碰到他,被冻成镐子状的尖锐冰锥扎穿右手臂。
?钱生愣住,他还没作话,对方率先又抽出一把冰锥,瞄准胸膛准备刺进:“就是你吧,还我父亲命来!”
幸好钱生吃痛后反应速度变快,侧身躲过,对方扎了个空,就这一个空隙,被官府的衙役包围:“这个京城贼子!你也是和这些官老爷一伙的吧!装什麽好心!”他在发狂扭动间抖落兜帽,是那个之前打了钱生一拳的大汉。
他被三四个人压住,却仍然扭动头,朝这些排着长队的人嘶吼:“你们都被骗了!该死的!这裏的官们早就和外头勾结了!他们…他们要害死我们啊!”男子喊得撕心裂肺,可是并没有鼓动起情绪,人们冷漠又心死,看着他一人表演。
钱生也因为冰锥刺进后被体温感化所留下的空洞带出的涓涓细血而头脑发胀,他单手撕下衣边布条,扎在右手上臂,在确认扎紧后。钱生抬头,发现周围的队伍并没有离去,那闹事的人被押走,人群仍然站在铺前,等待着被过目,妄图有救赎。
倒不是狠心,而是钱生粗略估计后,认为自己无法在继续坐诊,血液流失过多会让他眼花判断出错,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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