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跪祠堂
钱生正准备从侧门外绕出去,脚还没有抬起,在侧门稍远一点的小巷裏,他看到两个人在暗处,其中一人穿着与杨府裏的仆役类似。钱生猫着腰,贴墙想听听看有什麽。
可惜钱生不敢离太近,只能听到零星几个短语:“杜雨秋...密谈...儿子...不明...太子。”他知道杜雨秋,是杜柏的父亲。
原来他和丞相私底下见过面,应该是讨论和太子有关的事情。钱生想起之前杜柏说醉东楼有人死了。应该是那个时候他们密谈,很大概率被这个人透露出来,这才闹了人命,甚至两条。
“不明?太子?”
钱生想,不可能不明,杨广旗大概率知道皇上的想法,亦或者得到过明确回答。不然为何急着出手,丞相应该是有想法的,而与杜将军密谈的话,这两派是一个阵营。钱生想通后并未松一口气,这意味着马上朝廷可能会有异变。
从古至今,哪一次政权的交接与更替没有血雨腥风,他还没有完成他的心愿,不想被殃及池鱼。有些东西不能听太多,适当保持沉默才能明哲保身。钱生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离开。
钱生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找谁去为钱家的毛线团寻找线头,却又差点偷听到权力核心的纷争。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时,钱生余光看到了一处四方宽大的宅邸。
只是不经意望过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题字。杜府?他仔细盯着似曾相识的牌匾,就和看见杜柏时一样的熟悉让他确定,这就是杜柏所住的地方。
尽管有这样的直觉,他没有打算多做停留。不然呢?钱生尖酸刻薄的问自己:你要以故友的身份?还是陌生人?横竖都会被轰出来吧。
还是先回自己的药铺吧,今早走的急,也不知道门有没有关好。可能是偷听浪费了时间,他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上午推在自己的铺门,也是回到日常的生活节奏去。
今日也和以往一样忙碌,钱生根据不同的人开出药方,偶尔现场针灸,时间像是开了二倍速,等钱生回过神,发现又是一天黄昏,他开始频繁朝门口望去,尽管昨晚闹了很大一场不愉快,潜意识裏,他还是期待着能看到杜柏。
只是他昨晚说了明天见,钱生心说,自己今天早上在杜府门口踱步,终究也没有勇气拜访,如今没有在自己的铺子裏等不到对方怎麽不是一种因果轮回。
如果钱生选择白天拜访杜府,那他现在也就会明白杜柏没来的原因。
杜雨秋知道自己儿子一直不喜欢自己,但那都是家事,他一向奉行家丑不外扬,在外都装的一派父慈子孝好生活。
只是今日上朝后,在朝堂上有与他早不对付的同僚率先没忍住,出言嘲讽:“这不是杜将军?我听说您儿子最近被一个江湖郎中引得五迷三道,昨日还差点夜不归宿呢。”
“多谢大人好意提醒,”杜雨秋昨夜已经暴跳如雷,把那个好儿子轰去跪祠堂,只是这造谣着实难听,他已经大发雷霆的神经又想对着杜柏发火,可出门在外儿子还是要维护的,杜雨秋出言嘲讽:“竟不知大人消息如此灵通,大人是否已经无事可做,才把精力留到这点小事上。”
“哼。”对方懒得离杜雨秋这点嘴皮子,没再回话。
昨晚杜柏回府上时已经明月高悬,月上二更后,本来准备静悄悄摸回房间,被熬着夜默默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杜将军逮个正着。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杜将军强行扭转作息,在亥时捉到了当老鼠的杜柏。
“我的好儿子,”他阴沉的声音从杜柏背后响起:“舍得回来了?怎麽,那不是你的知己吗?竟不愿意收留你哪怕一晚?”
“你爹我喊你去醉东楼,怎麽不见你乐呵着去?”杜雨秋作为一名退休的将军,精神病时期就善于棍棒教育,哪怕是现在功成名就,到了心平气和的年纪,看到杜柏一副我就是这样,拿我如何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怎麽没在年轻的时候打死你!”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比那位郎中还虚长几岁,那大夫每天救人治病,你除了那点练就的身法,还有什麽值得我拿出手吗,简直是丢我的脸!”
杜雨秋不知道从哪裏翻出的戒尺,顺手就朝杜柏抽了过去,狠狠瞪着他,觉得不够解气,还想抬脚再踹,可惜被杜柏躲过:“滚,现在离开这,给我去祠堂跪着。”他无力扶住墙壁,摆摆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祠堂一步。”
月黑风高不适合产生争执,杜柏也确实累了,只想着随他去吧。亲爹和疯狗一样爱让他跪祠堂,他几乎是从小跪到大,早就无所谓,甚至迷迷糊糊垂头睡着,一晃神已经天亮。
膝盖在这几年的罚跪裏都要长出老茧,杜柏早在他爹上早朝之时,就已经在祠堂的地板上摇晃睡着,本想着装跪晕的样子,朝杜夫人卖卖惨,让母亲心软放他出去。透过窗户,杜柏未到晌午,今天找府裏厨师做新花样的点心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他想早点去登云坊,单独买上点心打包带给钱生。
很显然,杜夫人也将儿子这几天的荒唐行事看在眼裏,无论对方表情怎麽变幻,她都视而不见。
渴了给水,饿了给饭,只有一点,不准离开这个祠堂一步。
而杜柏的情绪也随着时间流逝开始不安,他们二人昨日才大吵结束,自己虽然伤心,但万万没有断绝往来的念头,甚至还朝钱生打招呼,结果今日就食言。
也不知钱生会怎麽看他,是否会认为自己是撒谎犯,自己会不会又被他判了撒谎者的死刑。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杜雨秋推开祠堂的门,居高临下的看着:“你知道错了吗?”
“我不知道。”杜柏站直身子,收敛情绪,他与自己的父亲相处二十年,没有感受到什麽爱,甚至还有恨。
就像是扎根进树木的寄生藤,尽管不承认,却依然是依靠父母才长大,无法剥离,眉眼和思维方式都类似。
“难道是因为我不务正业在厮混吗?”杜柏心情不好,连带着不解的语气一字一句往人心裏扎:“难道以前我没有混日子吗?看了十年总该看顺眼了。”
“你完成自己的远大抱负,功成身退后,不一直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麽现在又开始装出副人样。”他冷冷的说着,连着把自己也骂了。
杜雨秋总算不像昨天半夜蹲到人时候失控,他勉强耐着性子朝杜柏解释:“我自然知道你平日荒唐,可都限制在范围裏,喝酒喝吐也就跪祠堂,但是你在外是我杜将军的儿子,该和什麽人相处我相信你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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