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幕 七重纱之舞(五)  鲜血刻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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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受任何人的管辖:连亲爱的人也一样吗?不被任何事物所累:连道德与法律也熟视无睹吗?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那就是亡命之徒,乌合之众。谁人见了这样的人都避着走,惧怕他们的信条,厌恶他们的无情。”

    尤比失了语,深刻的惭愧爬上他心头。他发现,亚科夫貌似的确是这样的人——或曾经是这样的人。他忽然隐隐明白了亚科夫为何被母亲轻易地变成了血奴:难道亚科夫追求的并不是自由,而也是想用自由交换些什麽吗?忽然,“用自由交易”这件事在他心中貌似没那样不齿了。

    “当然,这样的人获得了自由,却失去了一切,很轻易就能被击溃。”安比奇亚残酷地侃侃而谈,“受皇帝任命出征的将军,家人要接进首都严加看管;被典籍感化教诲的信徒,一言一行都受信条制约。这些放弃自由的、被统治的人们,才能组成最严明的军队,创立最坚定的信条,发挥他们的力量,实现他们的价值。”

    “可他们要是不再想这样了呢?”一阵窒息感漫上尤比的脖子,“要是他们又想要回自由呢?”

    “又没人拦得住他们!”安比奇亚的话轻飘飘的、像在开玩笑似的,“将军叛敌,家人就被处刑;信徒叛教,自己就被绝罚。哪怕是血奴,不服从命令,就忍耐疼痛罢了。选择就在面前,要是不选,无非是比起自由更想要別的。”

    尤比无言以对。他隐约记起,亚科夫貌似也对他说过类似残酷的话,仿佛人人的不自由都只能归咎给自己似的。

    姐弟二人携着手,继续向婚礼的会场前进,向每个见面的贵族行礼寒暄。“现在大家都不再叫我卡纳卡基斯还是科穆寧的夫人了。”安比奇亚嘆着气,可让人分不清高兴还是不满,“‘卢德的尤比乌斯的姊妹’,我只落得个这样的名分。亲爱的弟弟,怪你出人头地了。”

    “我以为你在希腊人那还有一些封地。”尤比问,“伊萨克名下没遗产给你吗?”

    “要是安索佩娅还在,兴许就有。”安比奇亚在面纱下眨眨眼睛,“现在罗马又有了新皇帝,我就什麽都没有了。”

    尤比已对君士坦丁堡残酷的政治斗争有所耳闻,也对失独寡妇的继承规则了然于心。“那你还有军队吗?”他皱起眉来,话中有话,“图拉娜与奥列格还追随你吗?”

    安比奇亚狐疑地端详他尚显稚嫩的脸。“你真是长大了,竟惦念上我的军队!”她口无遮拦地刺破尤比的心思,“他们各自留在罗马,有自己的事做。”

    一阵奇异的矛盾感在尤比胸中萌发。他分不清姐姐的话算是夸奖还是提防,也分不清自己该为这骄傲还是羞愧为好。“我正缺军队。”他踌躇着开口,“我可以提一些年金给你送去。”

    安比奇亚挽着他的袖子笑起来。“现在要军队,对你没什麽用。你该想的是今天的婚礼,你要站在哪一边。”她悉心教导道,“萨拉丁要打,也不会先打你的城。可要是站错了队,新的耶路撒冷国王就会立刻收回你的领地。”

    尤比本还想再追问几句,想了想又作罢。“那你觉得我该站哪队?给我些建议吧。”他无奈地妥协道,“我听说,国王已经指定了西比拉公主的孩子做新的国王。”

    “那孩子今年才6岁。国王的意思是,将王国交给他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到了讨论宫廷秘闻的时候,安比奇亚便换作旁人生疏的希腊语,声音也压低,“可国王还有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一样有继承权。你该知道,国王准了这场婚礼,是为了压制另一派系,阻止王国的分裂。”

    尤比知道安比奇亚在讨论谁——国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12岁,正是这场婚礼的新娘。她是被强掳来,与母亲的政敌结婚的。尤比也认识新娘的母亲:头一次见那位耶路撒冷的科穆寧王后时,她尚怀着孕,尤比为亚科夫入圣殿骑士团的事入她的宴;后来,她再婚伊贝林时,舒梅尔想方设法游说来了卢德城的管辖权,使他们得以偏安一隅。

    “新娘的母亲没来参加婚礼。”尤比也换作希腊语感嘆道,“若不是有斗争,谁会不愿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呢。”

    二人穿过数不清的宾客,连着作恼人的应酬,四处逢迎。外约旦领主有座坚固又奢华的宫殿,婚礼的气氛热烈欢腾,可阴谋与敌意在其下暗河般蛰伏,损所有人的心力。尤比说了没几句话就觉得疲累,可又非强撑笑脸不可——他想起从前,自己本喜欢这些开心热闹的场合,现在却像被沉重的镣铐拴着,失了享受的资格。这盛大婚礼的流程繁琐极了:第一天要确认协议,签署文件;第二天要举行弥撒,举办典礼;第三天要宴饮作乐,觥筹交错;第四天要观看比武,欣赏表演;第五天,新郎与新娘就要拿出同房的证明,将婚姻的实质向所有宾客广而告之。

    没过一会,典礼大厅裏已经挤满了华服金银,杂乱的香氛与恼人的体味糅合在一起,简直令人窒息。尤比将认识不认识的人全见了个遍,觉得几乎整个圣地的贵族已全站在他面前,像一百只鸟被关进同一间鸟笼似的聒噪。

    “你听见了吗?”安比奇亚忽然抓住他的手。

    “听见什麽?”

    “马蹄铁的声音。”安比奇亚的眼神像是见了漂亮的马戏团一般兴奋地闪,“还有脚步声,车轮声,全在沙地上走。”

    尤比的听力并不姐姐差。细细分辨来,他真听见远处有澎湃细碎的隆隆声,像海浪在敲打礁石,闪电在云中翻滚。他曾听过这种声音,可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那声音越来越近,像一场风暴似的席卷靠近。

    一个信使大汗淋漓地跑到城堡的主人边交头接耳。他的主人——外约旦的领主先是神色惊诧,却立刻露出凶狠的笑容来。他拿着勺子起身,响亮地敲击面前的金杯。大厅中宾客们嗡嗡作响的聒噪声音终于平息下来。

    所有贵族的眼睛全盯着他的嘴。

    “我们有位远道而来的异教徒客人,正带了三万士兵向这行进!”领主举起酒杯,“可惜卡拉克的城墙坚固,他没法如愿入席了!”

    萨拉丁——这个名字几乎同时从所有人口中喃喃地涌出,汇成一道危险又急迫的激流,像达摩克裏斯之剑般悬在了大厅的吊灯上。尤比想,他记起自己在哪听过隆隆声了——他头一次听见那声音时,正和亚科夫躲在阿什凯隆的塔楼裏。他曾从那狭窄的、放弩的小孔裏向外端详,看到无边无际的□□士兵,看到他们阿拉伯文的旗帜如火焰一般燃烧蔓延。

    吸血鬼猛地感到一阵恍若隔世的轻松与荒诞:仿佛他刚与姐姐讨论的一切深奥又为难的问题,各个都是虚幻的泡影,没一个有真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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