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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辗转反侧,听见舒梅尔心情甚好地哼着不知名小曲,没哼一会就沉寂于森林的虫鸣鸟鸣中,再过一会又变成呼嚕。亚科夫又偷瞄那两匹马与一头驴子。属于尤比的年轻黑马正与缪斯一同半卧在叶堆裏,只他亲自抢来的那匹体型巨大的骝色诺曼马笔直站在黑夜中,保持警惕。真是匹素质优良的战马。亚科夫分辨不清它醒着还是睡着,不知赞扬还是怜惜地长吁一声。
他身旁的尤比翻身过来,拥住他的胳膊。亚科夫想,娇生惯养的小王子终于习惯了露营,入睡得越来越快。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像前几夜般,亚科夫静静、悄悄地挪动手臂,想将袖子从吸血鬼的怀抱中抽出,又不弄醒他。
忽然,尤比的手臂像钳一般收紧。“亚科夫,起来。”细微的声音从锁子甲的臂弯窝裏传出来,“我现在告诉你戒指的事。”
亚科夫晃了神。黑暗中,他瞧见那匹黑色的突厥马卧着,美丽顺滑的马尾正在它身后摆来摆去,像条鼓起肉翼、起舞诱敌的眼镜蛇。
“摘了你的手套。”尤比悄悄地说,不想吵醒舒梅尔,“然后握住我的手。”
“为什麽?”亚科夫问,“你直接讲。”
“再这样,我不愿意告诉你了!”尤比不满地瞪他,“快点!”
亚科夫转动眼睛。他先是瞥了一眼睡梦中翻身背对他们的犹太人,又扫视四周夜幕下的森林与草地,最后盯着篝火看了一会,才慢腾腾褪下右手的铁手套。“两只都摘了!”尤比气冲冲地提醒他。他才又別扭地褪下另一只。
两只粗糙干燥如开裂石头般的手露出来,指甲灰白,关节布满茧子。一双有力但不被怜惜的手。亚科夫忽然感到像没穿衣服似的尴尬。但尤比毫无芥蒂,立刻握住他的手指。吸血鬼的手柔软温热、养尊处优。握在一起,叫亚科夫仿佛觉得连自己的手也变得同他一般细嫩光滑。他本以为自己磨糙的手指已经没法分辨这种奢靡触感。
“现在,把我的戒指摘了。”尤比抬着头,盯着他的眼睛。
亚科夫回看那双红眼睛,又盯着两双握在一起的手。他摸索着尤比左手的中指,逃似的将那枚戒指褪下。只一瞬间,他握着的另只手忽然就变得冰凉,像刚从冰窟窿裏打捞上来的尸体——这印证了亚科夫先前的猜想。他杂乱的眉毛轻轻动了动。
“感觉到了吗?”尤比冰冷地开口,“再来摸我的胸口。”
仿佛的确是一具没有感受的尸体在他面前。亚科夫想,这不是人。于是,他并无芥蒂地将手贴到尤比的斗篷裏单薄的胸口上去。显然,那裏没有心跳。亚科夫的手向上,移到尤比的脖子,那裏没有脉搏。亚科夫又去用手指探他的鼻息,当然,那裏也没有呼吸——像具冰塑像,不,陶瓷塑像。亚科夫想,冰尚能被融化。
“像具死尸。”他简短地评论,“像你母亲。”
“把你的小刀给我。”尤比又说,“就你腰上挂的那个。”
“你想做什麽?”
“別问,快点给我!”
亚科夫迟疑了一下,想去解腰带上的挂绳,连着刀鞘给他。但尤比直接拨开他的手,夺着刀柄拔出小刀来。亚科夫的心脏立刻悬到嗓子眼,刻印开始跳动。“別这麽紧张!”尤比一边说这话,一边却将刀刃划向自己手心,“看你的表情,和其他血奴也没什麽区別。”
红色的血从伤口流出来,却很快又流回去。只眨眼工夫,那道刀割的伤口便愈合得光洁如初——就像亚科夫先前在冯·布鲁內尔宅邸中看到的。伤口太小,恢复太快,甚至让人怀疑尤比只是迅速变了个唬人戏法。“看到没?摘了戒指,我就没法受伤,也感觉不到疼。”尤比炫耀道,“瞧你那害怕的样子!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快得像鼓点,还看到血都涌到你的脸上去了。”
“摘了戒指,你还能听到心跳,看见血流?”亚科夫的眉头皱得像被钉在一起,“哪还需要我来看管你,不如你扔了戒指,自己去赶路。”
“那可不行。”尤比从他手裏拿走指环,“我们白天赶路,摘了戒指,我就没法见太阳。”
亚科夫有点疑惑。他想起初入城堡时村中吟游诗人的歌词,又想起尤比说他是白天睡觉——吸血鬼不能见太阳,好像的确有这麽回事。但他不依不饶地问:“如果见了太阳你会怎样?被阳光烧死?”
“我曾见过母亲站在太阳下面…我也偷偷试过一次。那挺疼的,会叫我皮肤上不停地长脓疮和水泡。见不了人的。”尤比瞪着他,“…但还有其他原因。
“如果不戴着这戒指,我就不能长大了。”
“不能长大?”
“对。”尤比说,“母亲说,吸血鬼不会变老。我必须戴着这戒指,否则18年过去,我也还是个小婴儿,像娘胎裏刚出来一样。”
一阵奇怪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感受涌进亚科夫心头,叫他异常烦躁。他想起卡蜜拉夫人那张年轻的脸,刚想说点什麽,却听见对面的舒梅尔又翻了个身。两人立刻安静。所幸画家朋友没被吵醒,貌似只是在梦中遇了魇,很快又没了声响。
“…所以你真的有18岁?”亚科夫问。
“千真万确。”尤比点点头,“母亲要我戴着这戒指,不许摘下来,直到我长大为止。”他忽然移开视线,“…如果不是我不听她的话,老是擅自摘戴,现在说不定也长得和你一样高了。”
亚科夫的嘴角忽地显出一丝讽笑,又迅速消失。他想,有些男孩长个子的确晚,要等到十六七岁才拔高。可尤比未必就是那样的。他想起自己——早十二三岁时,他就长得比巴图尔部的大部分奴隶都高,看着与成人没多大区別。
“那你什麽时候长大?”亚科夫问,“到什麽时候,你才觉得自己不再需要这枚戒指?”
尤比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他小声说,“…总之不是现在。”
亚科夫盯着他的脸,沉默着。“把它给我看看。”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你的戒指。”
尤比没犹豫,丝毫不设防地径直将红宝石戒指放进他手心裏。亚科夫接过来,将这神奇的小物件举起,透着篝火的火光瞧。血珠似的宝石透亮地闪出光晕。他这才发现,指环的托是开口的,背面是一对柔软的不知名金属圆弧——这叫它的尺寸能随意调节,能被任何人戴上。一阵奇异的欲望从亚科夫心底生出,像颗邪恶的种子。
“如果我戴上它,会怎麽样?”亚科夫忽然问。
“我怎麽知道?”尤比不在意地耸耸肩,“不过,小时候我偷偷给其他血奴试过。他们都说,什麽事也没发生。”
亚科夫跃跃欲试。他迟疑着,将手指套进那开口圆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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