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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生机
水师战船的底舱，比黑鲛号多了几分秩序，却同样冰冷压抑。铁鏈摩擦甲板的声音、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以及被关押者压抑的啜泣声，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沈清梧蜷缩在角落，心脏依旧因为方才的惊魂未定和那个军官冰冷的眼神而狂跳。他认出她了，却选择了无视。这种反常的平静，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不安。他像是在等待什麽？还是在谋划什麽？
怀中的札记和那半块黑玉，此刻仿佛重若千钧，烫得她心口发疼。海姑拼死送出的东西，绝不能再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这个目的不明、亦正亦邪的神秘人手中。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舱內光线逐渐暗淡，预示着夜晚的来临。
就在沈清梧以为这一夜将在忐忑中度过时，底舱的门锁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的神经瞬间绷紧！
舱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弱廊灯光晕，沈清梧看清了来人的轮廓——正是那个她恐惧又疑惑的水师军官！
他换下了一身血污的军服，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夜行的猛兽。
底舱裏其他被关押的人似乎都昏昏欲睡，或者不敢出声。
军官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沈清梧身上，迈步朝她走来。
沈清梧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手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胸口，身体紧绷，如同遇到天敌的小兽。
他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
“东西。”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丝毫迂回。
沈清梧瞳孔骤缩，咬紧了下唇，沉默地对抗着。
军官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眼神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沈清梧的心上：“老头的札记，和海姑给你的半块玉。交出来。”
他果然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他甚至知道海姑给了她半块玉！望海驿和月亮湾发生的事情，他似乎了如指掌！
巨大的恐惧和被完全看透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在这个人面前，她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你到底是谁？”沈清梧的声音干涩发颤。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人。”军官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外面至少有三方人马在找这本札记。王庭的杀手、贵妃派来的內卫司精锐、甚至还有想黑吃黑的海盗。你以为，凭你，能保得住它？”
沈清梧脸色惨白。三方人马？！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凶险！
“交给我，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军官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的內心，“或者，你可以选择留下来，等着被他们找到。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他们的手段硬。”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却又是赤裸裸的现实。她孤身一人，身陷囹圄，怀揣重宝，确实如同小儿抱金于市。
信任他？他身份不明，目的成谜。
不信任？下一秒可能就会遭遇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沈清梧的指尖掐进掌心，剧烈的挣扎在她內心上演。父亲、玉瑶、霍锋、海姑……他们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松开了护在胸前的手。
她颤抖着，从內衫最深处，取出了那个油布包裹和那半块温润的黑玉，递了过去。
军官接过东西，看都没看，直接塞入怀中，动作干脆利落。
“很好。”他站起身，“子时三刻，准备好。”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去，舱门再次无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沈清梧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刚经歷了一场酷刑。交出了札记，她心中空落落的，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解脱。
子时三刻？准备好？准备什麽？他怎麽带她走？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她此刻只能选择相信——或者说，被迫相信这个唯一可能给她生路的人。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寐，积蓄体力，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底舱裏鼾声渐起，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
终于，在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后，外面隐约传来了一种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往常的异响——像是重物倒地的闷哼，以及某种鸟类夜啼的模拟声，三长一短。
是信号！
沈清梧猛地睁开眼，心脏再次提起。
几乎是同时，底舱的门锁再次被轻轻拨动。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那个军官，而是一个穿着水师兵服、面容陌生的年轻士兵。他对沈清梧快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沈清梧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士兵身后。
士兵对底舱的布局和巡逻规律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岗哨，领着她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堆放杂物的舱室。那裏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通向船体外侧的排水口，盖子已经被打开。
“从此处下，水下有人接应。”士兵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一直向东游，无论发生什麽，不要回头！”
说完，他不由分说，协助沈清梧从那狭窄的排水口钻了出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奋力浮出水面，只见战船巨大的黑色船体如同山峦般矗立在旁边。
水下，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迅速向远离战船的方向游去。接应者戴着水靠，看不清面容，只是沉默而高效地带着她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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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生机 听雪落弦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