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幕 应许之地(一)  鲜血刻印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声从珠鏈后传来。“我不原谅你…”

    “我不是让你原谅我这个。”亚科夫打断他的话。“我曾将所有罪责皆推与你,擅自怨恨你许久。如今我想通了。”

    巴图尔转回头来。他干瘪的面庞隐在影影绰绰的珠鏈下,竟像告解室中的神父。

    “许多事情是我咎由自取。”亚科夫干裂的嘴唇在胡须下缓缓地动。“你曾赏识我,信任我,栽培我,给我別人没有的机会。若没有你,我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你已经给予我许多奴隶本不该被给予的,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做。

    “是我先求你做你的侍卫,你同意了;是我提了狩猎的主意,你采纳了;是我亲自请缨去熊洞裏,你应允了;也是我先艳羡你的女奴,你便赐她给我。

    “也是我亲手杀了她的孩子。是我畏罪逃跑了。”

    “哦。”巴图尔气若游丝地笑了。“塔吉亚娜的孩子。”

    亚科夫皱起眉头,听到这名字使他的皱纹深刻得似刀削斧劈一般。“…塔吉亚娜和你的孩子。”

    “那婴儿长一头金发。是你的孩子。”

    亚科夫沉默了一会。他在尤比审判般的视线中发狠地咬住嘴唇,有血从那流下来。“塔吉亚娜的孩子。”他口泛腥咸地说,“那是个男孩。”

    “一个男孩。”巴图尔点点头,“我本指望他成为下一个你。”

    “我也是这样来的?”亚科夫问。

    “谁知道呢?”巴图尔含糊地回答他,“强壮的奴隶大多这样来的。”

    亚科夫沉默了一会。他颔着首,像在为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哀悼。“你是可汗,你不得不这样做。”他却说,“你患着病,需要一个强壮而忠诚的人辅佐你。我能理解这事。”

    尤比在他身边缄默着垂下眼睑。

    “你现在竟也学会这套花哨的说辞。亚科夫,你在怜悯我吗?”巴图尔躺在床铺上狞笑起来。“我真希望我是你。若我也有你那样强壮的身体,便该是我在你的位置上,率领我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做一个窃贼,抢別人的东西,顶別人的荣耀!”

    “我是为了尤比,为了你口中的主人与神明才这样做。”

    “你甘愿为此在主面前自认作一个窃贼吗?”

    “你想激怒我。”亚科夫抬起头,直视那双曾令他胆寒的黑眼睛。“若天底下所有的事物皆有主人,那麽不争不抢的美德于一无所有的人便毫无用处。这也是种公正。”

    “可世上有你这样的强者欺辱我这样的弱者。你们从不许弱者拥有任何东西,非要自己抢去。哪怕是我生来便有的,你也要榨干了吞掉,不肯为我留下一丝一毫,还美名其曰公正!”

    巴图尔说得太急,话呛在嗓子裏,变成连绵费力的喘息。女奴熟练地凑上前,一只手就轻易拎起他的衣服,提他靠在榻背。她用手掌用力拍那单薄的胸膛。巴图尔伸长舌头,终于呕出一下咳声——这情景使亚科夫闭了嘴,只静静等待他喘过这口气。

    “…我想不到你也这样想。”血奴注视着他凄惨的模样,“也像我这样想。”

    “你真是卑劣,亚科夫…”巴图尔抱着女奴塞给他的痰盂干呕。“…你有时便说成王败寇,没有时便大呼不公。好似强于你的人皆是用不得体的手段踩你至脚下,弱于你的人便都是你堂堂正正贏下的。”

    “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亚科夫平静地发问,“还是说天底下所有的人?”

    巴图尔听了他的话,吐出一大团白色泡沫,裏面掺着血丝。这恶心的东西粘在他胡须上,很快被女奴擦去。

    “我是可汗的儿子…我是可汗!”他艰难地呼吸,喉咙呼嚕作响,好像呛了水似的。“我生来就是可汗,你生来就是奴隶!”

    “而我生来就健壮,你生来就孱弱。”亚科夫说,“好事从不会被一人独占。”

    巴图尔疲累而脆弱地闭上眼睛。他的鼻腔裏发出令人厌恶的哼声。

    “你怎麽想?”血奴忽然转过脸,质问自己的主人。“究竟是我抢了他的,还是他抢了我的?究竟是生来强健更为幸运,还是生而高贵来得珍稀?强者如何定义,公正又在何方?”

    尤比静静地如一尊神像般坐在坐垫上。他的表情藏在面纱下,只一双眨也不眨的红眼睛似宝石般嵌在黑暗中,闪着死物似的光。

    “你现在原谅他,恰似从前他原谅你。好似你们谁手握权力,谁便占了道德的上风,得了公正。”吸血鬼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强者只在一时,公正并不存在。”

    随着神明的判决下达,毡房內变得极为寂静,好似天使的翅膀掠过,带走了一切杂音。亚科夫只听见帐外炎热的风吹过山坡。他这才发现,他锁子甲下的羊毛內衬已被汗水浸透了。床榻上的巴图尔一下泪流满面,张着没牙的嘴,幼犬般呜咽起来——亚科夫从没见过他这副落魄失态的模样。血奴心惊胆颤,毛骨悚然,却又在心中翻涌着隐秘的欢喜与安寧。他的右手抚上腰间皮带上拴着的长剑,左手抓住尤比的手腕,双手皆握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紧。

    “神啊。”曾经的可汗瞪着湿润的眼眶,浑浊的泪水像苦涩的湖泊般蓄在其中。“既然如此,您为何偏爱于他,而不是我?”

    尤比不作回答,只转过头,静静瞧着亚科夫。他面纱上的双眼盈盈弯起,露出那偏爱的、怜惜的、甜美的、冰冷的微笑。

    他们在库曼人的营帐中停留了一整天,参加了晚宴。尤比依旧不喜欢那些打赤膊的鞑靼人舞蹈摔跤的模样,也厌恶他们龌龊野蛮的欢庆活动。明月高悬时,他牵着亚科夫的手躲到漫山遍野的蝉鸣中,眺望巍峨的狄奥多西城墙。

    “我想让你背着我走。”吸血鬼摘下面纱,又解下层层叠叠的头巾。“我们到那边的山坡上去。”

    “你没受伤,也不会累。”亚科夫皱起眉头,“为什麽要我背你?”

    “我就是想,不行吗?”尤比掰着他的手指拽他弯腰,“答应我吧!”

    亚科夫不再多言,只拎着十字披风蹲下身子。尤比踩着他结实的大腿爬到他肩膀上,卷起奢华纹样的宽袖抱住他粗壮的脖子。亚科夫摘掉铁手套,稳稳托起主人的两只膝弯起身来。吸血鬼的身体很轻,不叫骑士觉得费力。可那些繁复的布料使他在夏夜更炎热了。

    “你真有力气!”尤比像小孩子似的开心地惊呼出声,“视野真高!”

    亚科夫默默接下主人的夸赞,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博仕书屋阅读榜

博仕书屋新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