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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刃

    竹林幽深,枝叶掩映,将身后听雪阁的声响隔绝得模糊不清。沈清梧抱着琴,依着裴玉瑶所指的方向疾行,心跳犹自撞击着胸腔,分不清是因疾走还是因那未散的惊悸。

    脚下小径湿滑,铺着陈年的竹叶,软而无声。她不敢回头,只觉得那道珠帘被悍然掀开的刺耳声,和那宫中女官尖利的嗓音,如同无形的鞭子,催着她逃离。

    西角门果然虚掩着,一个穿着裴府仆役衣裳、面容朴实的汉子沉默地候在那裏,见她出来,只迅速打了个手势,便引着她穿过一条僻静的后巷,绕到了相府后街的另一头。

    “姑娘顺着这条街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便是教坊司后巷。”那汉子压低声,言简意赅,说完便如同融入阴影般迅速退回了角门之內。

    沈清梧甚至来不及道一声谢。

    她站在喧闹起来的街口,恍如隔世。卖胡饼的吆喝声、车轮声、孩童的嬉闹声扑面而来,阳光刺眼。方才在听雪阁中那片刻的琴音交融、眼神交汇,以及骤然降临的紧张,都像是一场被骤然打断的梦。

    贵妃的赏赐……张尚仪那毫不客气的闯入……裴玉瑶瞬间冷下来的、带着骄矜的应对……

    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双来自宫廷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裴相国家的千金,自然也未曾离开过与千金过往甚密的自己。所谓的“勿念琴,慎言行”,绝非杞人忧天。

    她抱着琴,慢慢走在回教坊司的路上,方才在琴室中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在现实冰冷的注视下,渐渐沉淀为更沉重也更清醒的认知。

    心之所向,或许无惧。但若这“向”本身,会成为刺向对方的利刃,又当如何?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教坊司的日子照旧,练琴,排演,偶尔有宫中的小型宴饮需要伺候。沈清梧没有再收到任何来自裴府的字条,也没有再听闻任何与裴玉瑶相关的消息。

    她变得愈发沉默,除了必要的演奏,几乎不开口。她依旧抚琴,指尖流出的音符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幽寂。那架桐木琴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心绪,音色愈发沉静,有时甚至在深夜自发微鸣,似在应和远方另一张琴的孤寂。

    她没有再主动前往裴府。裴玉瑶那日的急迫与决绝,是一种保护。她不能辜负这份心意,不能因自己的“念”与“行”,再为对方招致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在御前演奏,听到席间任何关于裴家的只言片语时,她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收紧。那抹湖蓝色的身影,那缕清冷的梨香,那双含忧带怯却最终化为坚定的秋水明眸,早已深深刻入心底,岂是轻易能“勿念”的?

    这日,教坊司奉命排练新曲,以备不久后的端阳宫宴。司乐太监分发下一份新抄录的曲谱,众人传阅。

    曲谱传到沈清梧手中时,她指尖猛地一颤,几乎拿不稳那薄薄的几页纸。

    那曲谱首页之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曲名——《白雪》。

    并非古曲《阳春白雪》,而是一首全新的、她从未见过的曲子。令她心惊的,是那抄录曲谱的字跡——清秀挺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逸风骨,她认得。

    是裴玉瑶的字。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翻看。曲调清奇孤高,意境空灵寒冽,确如皑皑白雪,不染尘埃。而在几处转折指法旁,竟还有细若蚊足的小字批注,详解运指发力之诀窍,言辞精准,见解超卓。

    这批注,亦是她的字跡。

    “这可是好东西!”司乐太监尖着嗓子道,“裴相国家的小姐特意谱了送来,说是给端阳宴添些新意。裴小姐说了,此曲清冷,非心思沉静、指法圆熟者不能尽其妙。咱们这儿,怕是只有沈乐师能担此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清梧身上,有羡慕,有探究,也有几分微妙。

    沈清梧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拂过那熟悉的字跡,心如乱麻。

    她送来一曲《白雪》。是在告诉她,我安好,勿忧?她指定由她来演奏。是在告诉宫中,她们之间只剩这光明正大的“赏识”与“托付”?那细致入微的批注……又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传递着怎样只有她们二人才懂的默契与牵挂?

    这岂止是一份曲谱?这分明是一封穿越重重阻隔、无声胜有声的书信!

    “奴婢……”沈清梧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尽量平稳,“定当尽力,不负裴小姐厚望。”

    她接过曲谱,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住了那双远在相府、却与她共同抗住风雨的手。

    排练散后,她独自一人留在空荡的乐堂,对着那曲《白雪》,指尖轻落。

    琴音流泻,果然彻骨清寒,却又在那片孤寒之下,暗藏着不屈的生机与难以磨灭的纯净。她循着那细小的批注运指,仿佛能感受到裴玉瑶写下它们时专注的神情。

    当弹到曲终最后一个音符,意犹未尽,余韵悠长处,她的指尖无意间在琴弦下方触碰到了极细微的凸起。

    她心中一动,小心翻转琴身。

    在桐木琴底,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裏,被人用极细的针,刻下了两个小字。那字跡新鲜,显然是新刻上去不久。

    字跡与曲谱上的一般无二。

    那两个小字是:

    “念卿。”

    轰然一声,沈清梧只觉得所有的强装的镇定、所有的忧虑顾忌,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击得粉碎。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那刻入木纹的深深眷念。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自己的挣扎,知道自己的回避,知道自己的“勿念”是何等言不由衷。

    所以,她用这样一种决绝又隐秘的方式,跨越宫墙与府邸,将她的“念”,送到了她的身边。

    沈清梧将脸颊轻轻贴在那冰冷的琴底刻字上,泪水无声滑落,没入古旧的桐木之中。

    窗外,夏日初临,蝉声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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