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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毒
钱生这麽想着,朝久別重逢的故人打算回以微笑,却余光扫到被雪压塌的草棚暗处蠕动的瘦小身影,一口气没提上去,呛出团白烟,也飘散他打趣的心情。
三步并作两步,钱生朝那身影走过去,雪花白茫茫覆盖在棚子上,看着轻飘飘却压垮了整根木头。
见钱生没有说话,反倒朝侧面走去,杜柏凑上去看,是一个幼童,蜷缩在被压塌的稻草堆叠成的小窝裏,虽然睡着了但是并不安稳。
一般来说,这北疆的冬季不会有父母让孩子独自外出,太冷了。况且,钱生歪头重新整体看了这倒塌的棚子,断裂的木头和稻草刚好堆叠挡住视野,雪又把那些看不见的缝隙填满,幼童的活动空间本就不大,热量没有那麽容易流失。
这就有两个可能性。
亲生父母无力赡养,这才丢到这宽阔马路的破棚子,可以让路人看到。又怕还没被捡,小孩却冻死了,也可能是最后的善行,这才倒腾出一个小空间,刚好儿童蜷缩睡成一团。
或者…倒不是他自恋,只是过于碰巧,就像他想去南被指派北一样,这个小孩有没有可能也是指派的。只是看着年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什麽用处?
钱生对着已经贴过来的杜柏的耳朵悄声:“这个幼童的来歷,可以麻烦帮我调查吗?”说归说,他还是蹲下来伸手把幼童抱进马车裏。
总不能真的死了。钱生默然想着,大冬天能活一个是一个吧。到肃定州府后,将幼童安置好,钱生便出了府门。
他需要调查北疆这次时疫的规模,刚刚在路上也能看出来,钱生沿着被马踏出来的痕跡,以州府为圆心,向外摸索着。
钱生来时太阳也才刚露头,冬季也没有多余的农牧活动,走在路上十分冷清,甚至还能看到沿街摊铺上凝出的白霜。杜柏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随着钱生的视线移动,福至心灵一般,他伸手拉过对方往某个方向跑,钱生还没反应对方已经把盔甲换下,现在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厚外套。
作为一名郎中,钱生很少需要迈开大步子往前猛冲,突然被武将不知轻重拉着跑,实在是超过他体力承受的上限。又突然吸入冷空气,钱生感觉喉咙干燥,甚至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待他缓过来,抬头看去:“杜柏,这是哪裏?”
“肃定州的居民一般都聚在这一片,你刚刚走的大道都是商铺,这种天气自然没人。”这种强度的跑动,对已经驻扎几个月的杜柏来说连晨练都算不上。
钱生只能感受到对方厚厚的鹿皮手套,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他,他其实有点不满,因为手套太厚,摸不到杜柏的体温。
两人便沿着居民区闲逛,却看见一处偏僻的密闭木屋,钱生走到环视一圈,也不出意料屋子周围除了自己的脚印,没有別的新痕跡。
透过窄小的窗户,可以窥见裏面都是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人们挤在一起,和入冬的刺猬一样抱团取暖。在人堆的中心,是一堆快熄灭却未燃烧干净的煤炭。
这让钱生警铃大作,他连忙推开屋子,让冷风灌进来,朝最近的人的脉搏摸了上去,心跳已经很微弱了。
“中炭毒了,钱生。”杜柏刚来北疆变冷之初,夜裏回到驻扎的帐篷裏时,不想点蜡烛,又觉得冷,就堆了煤炭想给钱生和杜府写信,却在途中感觉昏昏沉沉,也是幸好有下属来找,这才了解到不透气的帐篷不宜燃烧过量明火。
杜柏也问了如何救治,却被告知基本上中炭毒必死无疑,只能把人搬到通风地方,听天由命。
他也就顺便告诉了钱生,只是隐去自己差点也中毒,只是不停走动把人们都拖出来。钱生也立马反应什麽是炭毒,便也加入帮忙。
屋子裏有男女老少大概十五人左右,全部脉象微薄,钱生看着这些人,无力感宛如水中恶鬼,丝缕缠绕上自己。他在书中也曾阅读过炭毒,只是未曾遇到过,钱生回忆那些文字,药方…似乎没有,只有针方。
从随身携带的包裹裏掏出长针,他便过头,在人堆裏看到才十来岁的儿童,往人中与指尖的地方刺去放血,钱生看着比平常更亮粉的血液陷入沉默。只得先按年龄一个接一个的放血。
杜柏看着对方埋头施针,相比下针一瞬间的稳准狠,放松时则手抖更明显,他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回屋望去,杜柏感觉这个炭古怪。他拿起未燃烧尽的煤炭观察,发现其质地结实、敲击类似金属之音,杜柏记得外头那些人的衣着,看上去不像能买得起这类炭。
那就是背后有人“赠送”。
无端馈赠的真是礼物吗?杜柏垂眼伸手碾碎煤炭的灰烬,之前杜雨秋提醒过自己,北疆天高皇帝远,会有別的心思冒头,杜柏自己在这的几个月也确认了,肃定州內部并不是清水一池。当时杨广旗却没有和自己多说,怕是需要再问上一问。
杜柏又朝那些人刚刚蜷缩的地方望去,目光所及却什麽也没有。他还想走进观察,窗外却传来一声闷响,这让杜柏从屋裏快步走出来。
钱生还站在这些人的旁边,被针刺出来的血与地面的雪花融为一体,看上去刺眼无比,可能是他们二人搬运的响声太大,太阳也完全升上天空,被这番动静吸引,陆陆续续有人双手捂住嘴,走出屋子。
“这个脉象看上去稳定一点…”
“怎麽要断了…”
“…”
钱生来回踱步,想尽量监测所有人的脉象,如果有好转可以再搬到暖和的室內。
可惜并未遂他的意愿,十五人裏也就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有转醒的跡象,剩下的人,钱生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脉象衰弱、直至沉寂。
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无能为力,还未等他喊杜柏一起把唯一那位女子搬进已经通风完毕的屋內。钱生只感觉自己脑袋传来疼痛,抬眼看到一名农户正举着拳头,一声不吭想朝他的脸再揍一拳。
那声闷响就是他打的,钱生还沉浸在无力中,被一拳打上的时候人都懵了,以至于第二拳如果不是杜柏听到声音赶来,他甚至都没想过躲避。
只见那名农户的手被杜柏反剪,钱生这才看清他的脸,冬季不怎麽出门,被风吹日晒的面部在无阳光的日子裏,反而稍微平整许多,现在却眼白泛红、眼下凹青、嘴唇颤抖,喉咙紧绷,他想挣开杜柏,却只是徒劳扭动。
钱生扭头寻找着,发现躺着的一名老人与对方长相类似,心下了然。杜柏却焦躁不已,这拳看上去是揍脑袋上了,万一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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