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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別。”亚科夫刻薄地说。
可尤比却不反驳他。“唉,要是舒梅尔也在这就好了。”年轻的贵族在马背上嘆气,“他又会怎样回答这问题呢?”
亚科夫已许久没听见这名字。他一时恍惚,不由得顺着尤比的话揣测起来。那犹太人一定觉得这便是文明与进步的本质——可在亚科夫看来,这是种文人特有的可笑天真。然而尤比的话使他失落又欣慰。“我没工夫想这些。”不过他只这样说,“有的是操心事等我。”
二人先去了金角湾的港口——照理说,那该什麽都卖。可亚科夫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奴隶市场在哪。“你去问。”他不得不指使尤比去问码头的水手,“我不会意大利语。”
“其实意大利语和拉丁语像得很,你想学的话很快就会。”尤比翻动眼神瞥他,“在这等我吧。”
亚科夫叫马停在街边,盯着尤比下了马,前去问话。他的主人自打到了君士坦丁堡,自信与神气都逐渐见长,不再像之前那般冒着傻气——他刚想这麽觉得,就瞧见尤比没和水手说上两句,脸色又变得白一阵红一阵。说着说着,那小子竟又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钱袋——亚科夫气冲冲地策马过去。“回来!”他瞥见尤比脑后坠着的四根金鏈子摇晃,不知怎的气不打一处来。“谁叫你拿钱了!”
“他说要给他一枚银幣才告诉我哪有奴隶市场!”尤比满脸委屈地回答,“他还说,奴隶市场可不好找。”
“怎麽可能?”亚科夫的眉毛气得歪了,“怕不是你问错了,那人以为你要去什麽脏地方。”
尤比的耳朵噌地红了。“我没有!”他翻身上马,扭过头去不肯叫亚科夫瞧他的脸,“我就是问的奴隶市场在那,没问的那种奴隶!”
“我们继续找。”亚科夫的脚狠狠一夹,叫马沿着街边快走,“每年光从黑海来这卖奴隶的船只,没有一百艘也有几十艘。哪还需要给人交钱才能知道。”
他们沿着码头继续寻索。亚科夫又瞧见一个卖鲜鱼的希腊裔商贩。“去问问这人。”他又督促尤比下马去,“本地人该不如意大利人狡诈。”
“好吧。”尤比不情不愿地再次从马镫上踩下来,“可真麻烦。”
他操着一口流利优雅的希腊语,与那商贩交流——亚科夫端详着二人,这次却是那商贩急赤白脸地结巴起来,吓得尤比不知所措。没过一会,吃了亏的小贵族又悻悻回到马上。“我一问他这事,他就摆手说不知道!”尤比将缰绳在手裏甩来甩去,“好像我问了什麽不该问的似的。”
“那就再接着问,接着找。”亚科夫紧锁着眉头,“事没那麽容易成。”
二人继续策马沿着海湾前行。租界不大,没走一会,所有的码头与商船已被遍歷了。亚科夫心裏纳闷起来。“兴许是威尼斯人不许在租界卖奴隶。”他低声念叨,“毕竟这守他们自己的法律。”
“我去问问不就好了?”尤比忽然在他背后说,“在这等我。”
还没等亚科夫回头,尤比便跳下马去。亚科夫想阻拦他,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吸血鬼有副年轻的好皮囊,不容易得罪人,他想。尤比踩着双漂亮的新鞋子,冲着位胖胖的贵妇人去。他行了礼,与人攀谈起来。亚科夫谨慎地盯着那人的脸,揣度她的表情,像上弦的箭般等着捉尤比回来——幸而那贵妇只是微微惊讶,与尤比说了些什麽——会话结束,尤比转头回来,眼裏带着责怪。他一脸不高兴地爬上马背,盯亚科夫的脸。
“她怎麽说?”亚科夫问。
“那夫人说,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奴隶买卖都不合法。”尤比不满地复述,“她还说,我们该到公会去找自由民佣人,只要签下契约便好了。”
“不合法?”亚科夫瞪圆了眼睛,“现在你的新房子裏还有个奴隶在锅炉房呆着。不合法,他又是哪来的?为你抬轿的奴隶那麽多,他们又是哪来的?”
“我怎麽知道…”尤比想起这事,又不由得低下头,“兴许是在大马士革买的呢。”
亚科夫从鼻子重重喷气,压下怒火。他扫视一圈,也翻身下马。“在这等我。”他将缰绳塞进尤比手裏,抬脚朝码头去。
他行到一艘卖石英砂的货船边上。那船长是个斯拉夫人,正在甲板百无聊赖地坐着,等待自己的脚夫们送货回来。亚科夫冷着脸踏上船去,正正停在他面前。
“我需要帮助。”他低沉着嗓音,用斯拉夫语说,“你知道这哪有奴隶市场吗?”
斯拉夫船长抬起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亚科夫。“你问这做什麽?”他也用副故作低沉的嗓音问,“我干嘛要帮助你?”
“我有个十六岁的儿子,被突厥人掳走了。”亚科夫面不改色地直视他的眼睛,“我得找到他。”
预料之中的,亚科夫看到那船长的眼神微微动摇。“…去金门边上找吧。”船长说,“我也就知道这麽多。”
“多谢。”
亚科夫扔下这话,装作急匆匆的样子,转头便走。他回到尤比身边,不屑地踩上马镫,接过缰绳。“我们走。”他策着马调转方向,“我问到奴隶市场在哪了。”
“这麽快?可真厉害…”尤比惊讶极了。他上马去,紧紧跟在亚科夫身后——可没一会,他便发觉不对,又勒住马。“可我们为什麽还去奴隶市场,不该寻佣人公会去吗?”
“一纸契约管不住自由民,他们随便就能背叛你。”亚科夫背对着他,叫他看不见表情。“只有奴隶。他们一无所有,才最忠诚。”
尤比想不出亚科夫怀着如何心情说这话。锅炉房裏男孩黝黑的脸庞又浮现出来,在他的脑海裏撞击。他只得一声不吭地随亚科夫的马,沿梅塞大道驶去。
他们来到城市的西南边。不知怎的,尤比回想起布拉索夫城的那几日来。他伸着头瞧马蹄底下,那堆着黑泥与污水,腥臭的气味翻涌上来。他又抬着下巴望四周的小巷,狭小拥挤的房屋围在路边,每个门洞都晦暗幽冷。众城之女皇背过身来,尤比发现,她的裙摆上不全是光鲜亮丽的花簇与珍珠,还有触目惊心的灰烬与血跡。城市的另一面终于向他尽数展开了。
在他前面,亚科夫悠然地驾着马,引他七拐八弯,钻入一处隐蔽似洞窟般的昏暗街道。这有许多斯拉夫人,亚科夫自如地说着他的母语。他看起来终于没近日那样紧张了,尤比想,好似鱼进了水,鸟升了空,好似这是他的故乡。他一说起尤比听不懂的语言,尤比便感到彼此的距离远了又近了:远在语言不通,近在处境相似。尤比忽然感嘆——当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另种语言,交流全倚仗他人翻译时,竟能让人如此卑微无助,好似自己被剥夺了为人的资格,是个一窍不通的蠢蛋。他想起旧约中巴別塔的故事来。
亚科夫在一处下了马,又叫他也下马。二人在黑市商人的引导下穿进一座低矮拱门,来到一片封闭院落。他们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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