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幕 条条大路(三)  鲜血刻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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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尤比将怀中母亲的头颅塞进亚科夫手中,凑到舒梅尔面前。“你要去哪呢?”他忧心忡忡地牵起友人的手,“我们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正如那海关官员所说,我必须住到加拉塔去。待我寻到住处,便给你们寄信。寄给卡纳卡基斯家,没错吧?”舒梅尔瞧见塞勒曼冲着他点头,便深深呼出一口气,“嘿,我可比你们对这座城市熟悉得多,用不着担心我!”

    “千万別忘了给我们寄信!”尤比紧紧攥着他,“我们一有空就去寻你!”

    舒梅尔脸上的褶皱笑得堆在一起,却缓缓拍尤比的手背,一根根掰开那些紧攥的手指。他挣出手,将陈旧的兜帽捞起盖在头上,又冲着亚科夫摊出掌心。

    “做什麽?”亚科夫立着眉毛问。

    “我的报酬呢?你还剩下一半没付,还差一枚金幣!”舒梅尔假装着大惊失色,“可別说你忘了这事,想赖账耍浑!”

    “快给他,亚科夫!”尤比仰起脸焦急地催促道。

    是有这麽回事,亚科夫想。他不甚情愿地腾挪手臂摘下手套,从腰间的钱袋中摸出一枚金幣——尤比挤过去从他手裏抢走了金幣,又从他钱袋裏抠出一枚新的来——亚科夫懒得阻止。舒梅尔会需要的,他难得善良地想。

    “拿着吧,舒梅尔。”尤比将两枚金幣放在那等待的掌心中,“你会用得上。”

    “抱歉,尤比。我只要我的报酬。”可舒梅尔却仅将一枚金幣收入囊中,“若是亚科夫肯主动多付给我,我兴许就收下了;可你的馈赠,我实在难收。”他将多余的那枚钱幣塞回尤比手中。

    “可是…”尤比的眼睛焦急地转,“那我能买你的一张画吗?”

    “我的画都被海浪和雨水打湿了。”舒梅尔却说,“我亲爱的,別再惦念那些破破烂烂的莎草纸。”

    尤比悻悻低下头。舒梅尔不停地拒绝他推开他——年轻人终于意识到,这是场无法避免的別离。他盯着手中的金幣,用指腹摩挲那些凹凸不平的头像纹路,良久不言。舒梅尔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保重,我的朋友们。愿你们前路光辉。”他们的犹太朋友深深行了一礼,用一句希伯来谚语如释重负地道了別,“明天耶路撒冷见!”

    尤比与亚科夫立在熙攘的街头,看到舒梅尔跨上驴背。那长两撮小胡子的身影在阳光下挥着手,只一会功夫,便淹没在君士坦丁堡茫茫的五十万市民之中。他的痕跡像海市蜃楼般,即刻烟消云散了。

    “我感觉心裏空落落的。”尤比望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悵然若失地念叨,“舒梅尔就这样离开了。”

    “他看起来可没你这般舍不得。”亚科夫盯着驴子消失的方向,言语冷漠,“城市正是最适合他的容身之所。別担心他。”

    “祝他幸运。”塞勒曼也望着那方向,提醒二人该从离別的伤感中拔出,“见安比奇亚前,我们还有不少事要做。”

    “还有什麽事呢?”尤比与亚科夫面面相觑,“我们不该早些去卡纳卡基斯家的住处,等着姐姐醒来吗?”

    “您是她的兄弟。”塞勒曼拎起尤比脏兮兮的外套抖了抖——那虽是件华丽昂贵的披风,可已因连日的奔波布满泥土,还散发着海水的腥咸气味。他又抬头打量亚科夫脏得看不出顏色的罩袍,“这副样子见她,不符礼节。”

    尤比这才想起被抛之脑后一月有余的礼仪与体面。他环视四周,惭愧地发现街边叫卖的小贩也比他更洁净。君士坦丁堡的石砖道如此整洁,与乡下堆满牛马粪便的泞路天差地別。“那我们该找个地方洗澡!”他的脑海中浮现布拉索夫浴场裏浑浊的池水,“…这有公共浴室吗?”

    “您没必要与他和士兵一同挤那脏地方!”海伦终于忙完了布置。她一边数给脚夫工钱,一边冲他们豪爽地喊,“租界南边有私人浴场,我出钱来请您去!”

    浴场设在大竞技场附近——那开满了大大小小的浴场。照海伦说的,竞技场附近总净是浴场,这该是某种希腊还是罗马的传统——他们先是行到一条宽阔大路上,远远便瞧见四匹鎏金青铜马立在竞技场大门的顶上。随后,海伦带他们走进附近浴场中看着最华丽昂贵的那个,塞勒曼与他的士兵在那立着石柱的门口与他们暂时分別。亚科夫想,他不阻止我跟着尤比去这种奢靡地方,兴许是为了不叫我与他和士兵共浴,瞧见他那残缺身体。这是好事,他决不允许尤比离开他视线一步。

    那浴场大极了。亚科夫紧随着尤比踏进去,首先望见大厅中有一大面墙的浮雕壁画,上面画着些他并不认识的战役场面。“这是月神阿耳忒弥斯,君士坦丁堡的守护神。新月正是这座城市的图腾。”海伦说,“来这边,穿过庭院就是更衣室。”

    “这…这是男女混浴的吗?”尤比担忧得双颊通红。

    “当然不是!等洗浴结束,我们在庭院裏见。”海伦开怀大笑,“这可不是野蛮人的地界!”

    突厥人与斯拉夫人在布拉索夫城算作野蛮人,而盎萨人与法兰克人到了君士坦丁堡竟也成了野蛮人,亚科夫讥讽地想。但他瞧那辉煌浴场上满布的花纹与雕刻,又不得不心悦诚服地认为,君士坦丁堡的希腊市民也许真有这资格骄傲自矜。

    比起他来,尤比显然更适应这种生活。他们褪下衣服,亚科夫便觉得围在他身边的、说希腊语的仆人们烦透了,还得忍受他们拿着篦子在头发裏一点点挑走虱子。可尤比就能坦然自若地吩咐他们;两人淋了热水,然后被带到铺了棉布的石头床上,在那全身被涂满了带香味的油——尤比选起花哨的香料来轻车熟路,可亚科夫一窍不通,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油腌浸的肥猪,正等着上烤架;仆人手裏拿着个镰刀似的东西走来,叫亚科夫应激地从石床上打挺起身。“他问你要不要刮泥和剃毛呢!”尤比的脸上糊着一层蜂蜡混着蛋清似的东西,侧过脸来提醒他,“那是刮泥用的刮刀。”

    “刮刀?”亚科夫问,“用这东西刮泥?”

    “对,你瞧。”尤比伸着胳膊。有仆从正小心地将“镰刀”內侧的圆弧贴到他皮肤上,将先前涂好的油脂混着脏污捋下来,“就像这样。”

    亚科夫不得不躺回石床上去。“…我明白了。”他闭上眼睛,像要受刑似的,“…不要剃毛。”

    等这道工序结束,他们再次被泡进热水裏,抹了全身的皂角洗去剩余的油脂。从热水池出来,又进了满是草药香气的汗蒸房。等到亚科夫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被熏入了味,他们又被带到冷水池——据说这是为了收紧人的毛孔,好叫人不会生病。一场洗浴就这样花掉一整个下午,叫亚科夫四肢无力,饥肠辘辘。他想,奢靡生活就是这样损害人的精气吗?

    终于,二人结束这一切,披上件轻薄浴袍,回到摆放着美食佳肴的茂盛庭院中。海伦正坐在喷泉边品酒,看起来已等待他们许久了。两根爬满藤叶的希腊式圆柱围在她两侧,天窗上的阳光洒下,看起来像张考究的优美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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