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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疑魂生
不是因为那些符咒,艾玙就是单纯地睡不着。
月被云咬去了大半,剩下的光淡得像兑了水的墨,勉强在断墙缺口处洇开一小片灰白。
墙根下的蒿草长得有半人高,风一吹就簌簌作响,混着墙土剥落的细碎声响,倒比寂静更让人发慌。
艾玙就站在那截塌了一半的土墙边,玄色衣袍沾了些草屑,被风扯得贴在骨头上,显出清瘦的轮廓。
“一个人在这吹冷风,笨不笨?”
“我需要清醒。”
邬祉不明白了:“清醒什麽?”
“很多啊,昨日、今朝、明日,我都需要认真思考,不仅是对我,对我们,我都要负责。”
睫毛本是垂着的,抬起来时仿佛蝶翅展了展,带起些微的风,扫过眼下淡青的痕跡。
艾玙那黑亮的瞳仁被月光照得剔透,仅有眼尾那点红,却又在深处藏着丝倦意,仿若浸在温水裏的墨锭,沉得很,但泛着点不易察觉的光。
“邬祉,陪陪我吧。”艾玙请求道。
邬祉抱住艾玙:“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
因为周凛的安危始终悬在众人头顶,不上不下。
隔天,天刚微微亮,大家就出发了,往几天前住的破屋前进。
不过两天,所有人的心都被加了块铅,揣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艾玙,你知不知道,邬祉当时没想着要去找你,他先去救了沈予安和阮星遥,就连最开始,他都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艾玙,邬祉从来都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艾玙没动,目光从飘落的树叶上移开,落在来人身上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又松开,好似是风雪迷了眼,连眼神都带着点茫然的钝。
可南乔就喜欢看艾玙做出这样可怜的表情,他问:“你听到了吗?再可怜点啊,艾玙,就这个表情最合适了。被你这张脸蛊惑的人,倘若知道了你的身份,会不会看在你这张脸份上放过你呢?”
艾玙:“……”
“你可以闭嘴吗?难道你还想再被我揍?”
墨魆一下撞飞南乔。
南乔:“……”
没了南乔在耳边絮絮叨叨,艾玙静下心开始细细盘算这一路。
从走错路,到遇恶鬼。
他遇到了贪,沈予安和阮星遥是痴,而沉璧和温简末则是嗔。
鬼会选择,可按理来说四大恶鬼的顺序是贪恨嗔痴,这般约定俗成的,但为何他们会提前遇到本该是最后一个的痴呢?
还是说没有顺序?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周凛才可以告诉他。
艾玙望着没有尽头的路,想着周凛好人有好报,一定不会出事的。
周凛被埋在地下,却与这片土地融在了一起。
泥土成了他的眼,地上的一切都逃不过,那些转身逃窜的背影,那些浴血拼杀的身影,都清晰地落在他的感知裏。
他与土地相融,看尽地上的仓皇与惨烈,心头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可头顶的树冠层层叠叠,将天光遮得密不透风,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昏沉,他辨不清东西南北,连一丝方向的指引都寻不到。
混沌中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循着那点模糊的熟稔,跌跌撞撞先回了那间破屋。
他蜷在破屋角落,心裏念着,这裏总归是个念想,队友们若还在,该能寻到这儿来。
靠着墙歇了片刻,疲惫还没褪尽,门外就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在这死寂的荒郊裏,格外清晰。
周凛迫不及待地站起,站在门口往外望,他眼睁睁看着伙伴们走进来,身影熟悉得让他心头一热。
可下一秒,那点暖意就凉透了,他们竟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目光扫过角落时毫无停留,仿佛他只是一缕不存在的风。
他慌了,喉咙裏挤出嘶哑的呼喊,一遍遍地叫着他们的名字,双手挥舞着想碰一碰他们的衣袖,指尖却一次次穿过虚空。
伙伴们在屋裏翻找着什麽,交谈声清晰入耳,但没有一个人看向他,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动作僵在半空,呼喊卡在喉咙裏。
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又看看那些活生生的身影,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撞进脑子裏:难道……我已经死了?
一本发霉的巨书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升起,书页化作的皮肤上,虫洞随着呼吸般的起伏开合,露出底下涌动的书蠹虫。
翻开的胸膛裏传来细碎的啃噬声,混着被嚼碎的文字碎片从它口中吐出:“你看,他们明明来了,却连眼皮都没往你这儿抬,不是看不见,是不想看见啊。”
书页簌簌作响,拼凑出的字句像黏腻的蛛网缠上来:“你以为他们会找你?说不定早就在心裏把你划成了累赘,如今见你不在,正松快呢。不然怎麽会对你的呼喊充耳不闻?”
虫洞间渗出墨色的涎水,滴在地上晕成扭曲的字跡:“他们早不想要你了,从你掉队的那一刻起,就把你丢了啊……”
周凛猛地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喉咙裏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可能!他们不会的!”
可那些蛊惑的字句如附骨之疽,钻进耳朵裏嗡嗡作响。
他用力捶着自己的头,想把那些肮脏的念头砸出去,嘴裏反复念叨着伙伴们的好,是谁曾在他受伤时背他走了整夜,是谁分给他最后一块干粮,是谁说过绝不会丢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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