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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玙只淡淡一句:“谁都有各自的苦,痛苦这东西本就没个称量的法子,没法比出个轻重深浅来。”
艾玙这答法绕开了问题本身,苏恒一时摸不透他话裏的意味,却隐隐觉出自己方才的话裏藏着不妥,仿佛把体力差轻飘飘归到仙家的身份裏,忽略了谁都得在各自的道上熬着,哪有什麽轻巧可言。
苏恒无奈摇头:“你这人啊。”
“我这人怎麽了?”艾玙反问。
苏恒换了个话头:“你那剑,和邬少爷的很不一样。我先前没见你佩着,偏要用时就凭空冒了出来。”
艾玙轻笑,墨色浅浅,却让人望着望着,心就跟着软了半分。
不是要讨好谁,也不是藏着什麽,就只是恰好有那麽点欢喜,轻轻浮在脸上,像春阳穿过薄雾,温温的,不刺眼。
他抬起手臂,撩起袖子。
那红纹不是铺天盖地的泼洒,而是一条赤练蛇蜷在青竹上似的,绕着骨血游走,断口处不拖沓,可在转弯处故意断出些留白。
远看是蜿蜒的痕,近看才觉每一缕红都带着锋,盘得越紧,越像要从骨头裏挣出来的烈,不凶,却透着股压不住的锐,往那儿一站,就知道这红不是画上去的,是长在骨头上的势。
艾玙解释道:“它认主了,这是它独有的认主方式。但凡宝物都有灵气,要想真正与它们相伴天涯,就得顺着它们的性子来。”
苏恒看得新鲜,追问:“那你这宝剑有名字吗?”
艾玙缓缓道:“斩尽浮名,终归微尘。划破虚空,仍落厚坤。它叫归尘。”
“是你师父取的?”苏恒问。
艾玙点头应是。
苏恒随口道:“单看‘斩尽浮名’这句,我倒会以为叫无名。”
艾玙眼裏的笑意深了些:“你可知,江湖上真有个代号‘无名’的人?”
苏恒看他这模样,便知问到了兴头上,顺势接话:“不知道,你讲讲?”
艾玙扬了扬眉:“一剑扫尽,万念皆沉。虽说如今没多少人记得了,但当年,他可是名动四海、声震九州的人物。”
说这话时,艾玙脸上透着股张扬与肆意,仿佛天下尽在他眼底,那股子意气风发,挡都挡不住。
艾玙来了劲头:“跟你说,我再爬五座山都不在话下。”
苏恒笑着拽住他:“我信,我信,快走吧。再磨蹭,你今晚又得住我那儿,我可怕邬少爷半夜寻来,在我这破草庐抢人,我这屋子可经不起他一脚。”
草庐裏外种满了曼陀罗与艾草,可沈清莲的身形依旧飘忽,随时会散似的。
艾玙说,是因他在人间逗留太久,虽不伤人性命,执念却迟迟未散。
苏恒心头一紧:“执念未散?这话是什麽意思?”
“人鬼若有未了的缘分,”艾玙道,“可在灯节夜裏,用红线一端系人灯,活人点的灯,一端系鬼灯,亡魂托的灯。
等灯影相融,红线会化作尘丝,虽解不开,却不再是束缚,成了伴魂线。
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他的执念。
別怪我,我也是此刻才想明白。”
苏恒疑道:“怪不得你非要来……可你是怎麽知道的?我这草庐,实在没什麽值得眷恋的。”
“红线缠缚,人鬼羁绊。”
艾玙抬眼望他,“我不过是忽然想起七夕乞巧的习俗。沈清莲的所作所为,早把答案告诉你了。你们这缘分是天定的,结在你身上,最终如何,全看你自己。”
苏恒急得皱眉:“你就直说吧,我……我实在想不明白。”
艾玙轻轻摇头:“你的抉择,我不能干涉。”
苏恒望着他,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心裏却像被什麽东西勾着,乱糟糟的。
艾玙却安稳地找了处坐下,拿出早凉透的糕点,慢条斯理地吃着,仿佛周遭的烦扰都与他无关。
沈清莲虽不晓得苏恒在愁什麽,却静静地陪在一旁,身影虽淡,那份无声的陪伴倒让苏恒心头稍定。
苏恒忽然想起什麽,一拍脑门,从竹篓裏摸出个布袋子,裏面鼓鼓囊囊装着糖子:“差点忘了晚照夫人的托付。她们都平安,添了个大胖闺女,摆了好几天宴席。可惜你们早走了,我倒是去蹭了两顿。这是夫人让我带给你们的。”
艾玙接过来揣进怀裏,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艾玙走到半路,前头的日头正往山坳裏坠。
他往块石板上一坐,腿还晃悠着。
有个挑柴的当地人打旁边过,瞅着他喊:“娃子,日头都快落坡了,咋还在这儿?快些回切噻!”
艾玙仰起脸:“我在等人。”
当地人停下脚,烟杆往鞋底敲了敲:“是屋裏人噻?”
艾玙笑起来,眼裏亮闪闪的:“是家裏人。”
老乡一听放了心,临走前又叮嘱:“莫等得太晚咯!要是没来,就赶紧往回走,晓不晓得?黑了天,山路滑得很!”
艾玙重重点头:“嗯,但他肯定会来的。”
艾玙的眼睛很深,初看是疏离的凉,再看却觉那凉裏裹着点什麽,仿佛菩萨捻着的念珠,不说话,却似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轻轻一拂。
你若有难,望进他眼裏,不会觉得被灼热地捧着,倒像被一片云悄悄接住了。
那云看着是冷的,碰着了,才知是绵密的软。
等过艾玙一次后,邬祉便再没等过第二次,向来是直接寻过来把人带走。
等待的滋味太磨人,他耐不住那份悬着的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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