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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他还高还壮,焦黄的长发与乱蓬的胡须都被绑成辫子垂着。他身旁座椅上立着一柄锐利沉重的战斧,镶着昂贵的金色花纹。那人一边打量亚科夫,一边颇不着调地吹出一声歪斜口哨。“我常从尤比那听说你的事。”
亚科夫的眼神一下冷得吓人。他一声不吭地转头瞧躺椅上正羞赧的主人。“…他是奥列格·沃伊诺维奇。”尤比尴尬地別过脸,不敢看他冰山似的眼睛。“他是我的斯拉夫语老师。”
“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事。”亚科夫的声音低沉又嘶哑得像口旧钟。
“我怎麽没和你说过?”尤比小声地抱怨,他们的手却越拉越紧。“我在船上和你提过一次,在游行时又和你提过一次…”
“你长高了。”图拉娜坐在他们对面,盘着腿,一只脏兮兮的靴子踩在凳子上喝酒。她的希腊语说得不好,用词简单粗俗。“五年来长得太少。今后都矮!”
“我,我想问…”尤比瞧瞧亚科夫,又瞧瞧图拉娜。“您怎麽会在这呢?”
“我被皇帝雇来。”图拉娜简短地回答,“又与你姐姐交易。”
交易,亚科夫不屑地想,他知道这是什麽肮脏交易。吸血鬼的承诺就像拴着鱼饵的鱼钩,一只鱼脱了钩,总会有下一只立刻循着补上来。
“那您的丈夫…”
亚科夫转回头去。他的视线落到图拉娜的手指上,可惜如料地发现它们尚且完好。“巴图尔还活着。”他直白地用突厥语说。
“这不关你的事,斯拉夫人。”图拉娜将酒杯砸在桌上,哼笑一声。“你想叫他死,我明白你复仇的心思。可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
“一口一个斯拉夫人,这桌上可不止一位斯拉夫人。我们谁人不是神明的奴隶呢?”名为奥列格的瓦兰吉卫队长伸出手臂,越过亚科夫狠狠推了一把尤比的肩膀,又瞧着安比奇亚的眼色嘿嘿地笑。“在伟大的神明面前,我们哪还分什麽尊卑高下?”
伟大的神明。短短的几个音节在亚科夫胸腔內来回撞击。他阴沉地抬起眼睛,端详长餐桌上的每个人——今日安比奇亚的宴会未按希腊人的规矩举办,在座的血奴也没一个希腊人。在这月辉如银的天井庭院中,人们却像身处蛮荒的部落,各自没一点规矩,饮酒啖肉,毫不拘束——亚科夫想,他本讨厌透了那些贵族的条条框框,可现在竟也在这格格不入了。他不明白自己在这张桌上的位置何在,也不明白自己何以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仆人们送上一只尺寸惊人的盘子,要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左右抬着才搬得动。盘中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天鹅,曲线优美,纯洁白皙,可羽毛下散发着油脂与蜂蜜的香气,细细看去只是烤肉做的雕像似的东西。
“给我和我的弟弟讲讲密列奥塞法隆的事。”安比奇亚从身旁塞勒曼手中接过切好的天鹅肉,“告诉我你是怎麽被提拔为将军的。”
“和传闻中大差不差,可讲的不多。”塞勒曼的眼睛系在主人的餐叉上。他微笑着开口,“军队度过狭长的峡谷,被突厥人冲下山来围攻。皇帝与禁卫队在沙暴中走散落了单,多亏骑兵队在树下寻见他。”
“你倒谦虚,说的这好似是禁卫队的不是。”奥列格向喉咙中灌着酒,“这菜做的真难吃,光剩下好看。”
“的确不怎麽样,叫那厨师来。”安比奇亚放下餐具,向身后的奴隶示意。
亚科夫心想,无论美味与否,都不关尤比的事了——他身边的吸血鬼无奈地瞧着所有人或大快朵颐,或难以下咽,没了任何评价的能力,只默默啜饮面前杯中的鲜血。血奴瞥向安比奇亚手上的戒指,暗自诅咒她的口味愈是挑剔才愈好,叫她多受些苦。“原来你是因为救了皇帝才升了军衔。”亚科夫绵裏藏针地开口,“真是好运气。”
他确信塞勒曼明白他嘲讽的意味。“的确是好运气。”可塞勒曼笑着回答他,“若不是我们找到沮丧中的皇帝,鏖战必撑不到天黑。”
他又在隐秘地炫耀自己有能耐战斗直至天黑,亚科夫不情愿地想。尤比在他身旁轻轻拽他的手指——他的主人知道他燃烧的嫉妒,正告诫他克制些。
“沮丧的皇帝?这麽听来,倒不像你起初讲得那般轻巧了。”安比奇亚优雅地扶着脸,挪动身体调整到一个让肚子不难受的姿势。“给我细细讲来。皇帝知道的,我都要知道。”
这时,一张宽厚得惊人的馅饼从长廊中运来。它用奶酪、蜜饯和肉碎叠了一层又一层,细细辨去便能发现其中肉质各不相同,不知混了多少种馅料进去。馅饼被放在一张箱似的桌上,桌脚安了轮,被人推着在地毯上运送,咯吱作响地送至天井花园。
馅饼后走出一位法兰克人。他腰上系着围裙,行到中央,向庭院的主人行礼。
“你从哪来?”安比奇亚问。
“我从英格兰岛来,夫人。”厨师不敢抬眼瞧她,“我的菜肴兴许不是最可口的,但必定新奇悦目。”
“英格兰岛。”奥列格撇撇嘴,“怪不得呢。”
亚科夫这才注意到,长廊的两旁还藏着一支乐队——奴仆们扶着巨型馅饼走入音乐中,竖琴与长笛换了一支颇具法兰克风格的乐曲演奏。
“瞧瞧这个吧,夫人!”法兰克人厨师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和着乐曲歌唱着介绍,“请您一勇士,切开一只派。当派一打开,小鸟响天籁!”
安比奇亚被这毫无文采的歌词逗得笑了。“这尽是勇士。”她凌厉的红眼睛挨个扫过座位上的每个跃跃欲试的人,打量他们的长剑与弯刀、战斧与短刃。“你想叫我做厄裏斯女神,把你的馅饼当成金苹果,惹起纷争才好?”
厨师登时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这刻薄恐怖的女人,亚科夫想,本没这意思的话也全成了这意思。但他沉默着。
“我倒有个主意。”是塞勒曼微笑着开口,“能叫这派被切得公平些。”
“你说。”
“您想知道战役的细节,我们可以演给您瞧瞧。”老练的血奴起身来,到馅饼旁。“便当这派是突厥人的首都科尼亚,我们是皇帝的军队,来攻打这派。”
“不错的主意。”安比奇亚的眼神正落到瑟瑟发抖的厨师身上。
塞勒曼的笑意深了些。“我在军队后卫,便扮演后卫。”
奥列格握起他的战斧。“我在辎重队的左翼,右翼是安条克亲王的人。”他望着亚科夫身上的红色十字,拎他起来——“亚科夫又不是法兰克人!”尤比拽着亚科夫的手不肯松开。
“安条克的军队全军覆灭了!”奥列格大惊小怪地开口,“您想找个亲歷者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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