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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青昀伏在地上,身下的血和雪和泥糅杂,洇出一大滩血色,看起来有气进没气出了。
段和纾连忙蹲下,食中二指往他眉心探去,想为他疗伤,却被阎青昀避开。
这小子在昏迷中总算有了警觉性,知道他这挂名师尊不是个讲人情的好东西,段和纾老怀甚慰。
他紧阖的乌睫不住地战栗,终于张开了,涣散的目光聚焦,很快垂下去。
艰难地扶着旁边的古松爬起来,阎青昀直直地跪在雪地裏,死死地压抑住喉咙裏翻涌的血气,肃拜道:“谢师尊赐教,弟子受益匪浅。”
段和纾掸了掸袖口的血滴子,冷冷乜了他一眼:“是不是蠢?看不出来我要杀你?”
阎青昀喉结攒动,随即平静地回答,“那也是我辱没门楣,师尊杀我不冤。”
撒谎,那双眼裏分明满是不服输的狠劲,虽然竭力收敛,但那疏朗乌睫掩映下偶尔泄露的微光,还是叫段和纾看清了。
段和纾心裏面不停地嘆气,身体却毫无留恋地拔腿就走:“滚吧!”
段和纾没留他,但也没赶他,这小子灵心慧性,自己在无□□外定居下来,日日打坐修炼,定时请师尊出山揍人。
越观察越发现,阎青昀真是让执念耽误了近百年。与自己那一战后,他无师自通沟通了天地灵力,当晚突破境界,正式修仙,随后修为一日千裏,修仙不过月余,已经赶上了常人十数年的苦功,
所以当宗主管他要人的时候,段和纾毫不意外。
宗主在门外徘徊了许久,还是段和纾掀开了门,才敢进来。
“你若是想问梼杌,”段和纾拿金釵拨弄博山炉裏的香灰,神色恹恹,“我已经把他救活了。”
宗主低垂着手,沉声道:“弟子只是想问您的手可好些了,我带了些草药……”
“无需你管,”段和纾说,“说正事。”
宗主便斟酌着把近来修仙界的大事挑挑拣拣地说,段和纾一一应答,棘手事便记下来,留待明日亲赴。等陈情暂告一段落,日头已经西斜。
宗主吞咽了下,娓娓道来:“百年前阎青昀有幸,归于您的门下。有您表率,符惕宗才有了收徒的传统,门第渐渐兴盛,这些年宗门大刑罚大弟子的位置一直空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段和纾心道果然如此,直接截断:“直说。”
“您看阎青昀如何?”
段和纾正出神,闻言便回答:“铜豌豆。”
“什麽?”
这还是仙尊头次用这麽鲜活的语气同他讲话,尽管只是在尾音上进行了一个细微的上挑处理。宗主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便十分欣喜又有些困惑地说:“师祖若是想吃,我这便为您下山去寻炒豌豆……”
段和纾“唔”了声:“打不死,赶不走,像个铜豌豆。我觉得阎青昀,是这样。”
孤舟裏,博山炉袅袅升起的青烟裏,宗主嘴角勾起,眼裏却不见分毫笑意:“是啊,凡间常有言道蒸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对于仙尊来说,阎青昀也就是这样的一粒铜豌豆吧。”
“有仙尊的庇佑,是他的福气。”
段和纾不耐烦听这些奉承,只问:“还有事吗?”
宗主便住嘴,告退,轻轻地掩上门,临走前,他忽然扭头,似是不经意地说:“方才弟子说的那些话,烦请师祖当没听到吧。”
段和纾:?
“收阎青昀入宗的事,弟子思虑不当,还是暂且搁置吧。”
“——铜豌豆。”
次日,段和纾又在无□□內锤爆了阎青昀,默默地看着他坚强地爬起来、乖乖地打扫战后的废墟、勤奋地打坐复盘挨揍经过,百无聊赖地拿荆山玉戳了戳他。
阎青昀睁开眼:“师尊刚叫我什麽?”
“豌豆小子,”段和纾百无聊赖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这麽想成仙?”
“谁人不想成为师尊这样的仙?”
“本人便不想。”段和纾收剑入鞘,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惟日孜孜,无敢逸豫。等你长大了,便明白我这个位置的身不由己之处。”
阎青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段和纾觉得他又要吐血了。
“师尊觉得我现在便可随心所欲了吗?”
“……”
雪峰倒映的犹如镜面的天幕下,阎青昀很有骨气地把血咽回嗓子眼裏,抱着残缺的桃木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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