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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粉碎。艾玙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辈,欺师灭祖的事他干得利落,如今死在这裏,不过是因果轮回,死得其所。你若有胆子,倒不如去问问活着的艾玙,敢认这些事吗?”

    “不是的。”邬祉缓缓摇头,“你们都太自私了。我敢肯定,若是肯给他选择,他一定会跟我走。”

    茶见山的声音裏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沉郁:“你的将来、还有无情门,就都不管了?”

    邬祉往前走去,声音冷静却字字凿凿:“都不要了。”

    茶家的人远远跟在后面,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沉默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出祖坟,走过层层石阶。

    下山的路很长,邬祉走得很稳,披风下的重量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邬祉抬头望了望,山间的枫叶红了,风裏沁着清冽的凉意。

    又是一年秋天。

    邬祉忽然记起他们初见的那天,也是这样冷,这样凉,天地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那时谁也没想到,这一眼,竟会牵绊出往后这麽多生死纠缠。

    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邬祉紧了紧背上的披风,脚步没停。这一次,邬祉要带艾玙走,走到一个没有寒冷,没有分离的地方去。

    邬祉活着,但生命已死,灵魂彻底干涸、荒芜。他成了一个被自己的行为彻底异化的存在。他不再是他,也不再拥有他。他只是一个被永恒的悔恨、绝望和无法言说的恐怖所占据的躯壳。

    爱变成了最深的恨,联结变成了最彻底的隔离。

    邬祉与艾玙相伴的第一个四季,终于要迈着轻缓的步子,撞进彼此的岁月裏了。

    邬祉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落叶堆在墙角,露出青石板原本的纹路。他找了些木料,又做了个秋千,绳结打得紧实,木板打磨得光滑,和从前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随着艾玙的沉睡,琥珀也一并抽走了所有生气。

    邬祉愣神了片刻,转身又劈了些细木条,动手给它搭了个小小的窝。

    窝旁还钉了个巴掌大的秋千,绳头处系着两枚亮闪闪的铜板,晃晃悠悠的。

    邬祉走到床边,艾玙安静地躺着,手肘上那道红色纹路依旧盘旋,手腕上,蓝色的星河纹路如枷锁般缠绕。可它们终究成了皮肤上的纹身,再无半分活气。却又像是有了执念似的,静静伏在那裏等,一等再等,只为等艾玙睁开眼的那一刻。

    邬祉伸手握住那截手腕,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邬祉每天按时打扫院子,坐在新做的秋千上待一会儿,有时会对着空气说几句话。

    院墙把外面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街市的热闹、四季的更叠、旁人的议论,似乎都与这方小院无关。

    这裏的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仿佛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停在邬祉与艾玙还未真正分別的时候。

    手边放着邬祉从前的札记,裏面记满了他游歷途中的见闻,或是遇上的新奇趣事。

    先前在邬宅时,艾玙就极爱翻这些本子看。

    邬祉写故事的本事极好,能把寻常事讲得跌宕起伏,勾着人往下读。

    他记得自己写了厚厚一摞,艾玙却没能全部看完。

    这些年空下来的日子裏,邬祉不知抱着艾玙,把那些故事重复讲了多少遍。

    书页早已磨得发旧,边角卷了毛,连他自己都在反复翻看间,发现了不少当初写下的错別字。

    异闻录裏还记着另一个故事,通篇只讲了两个人。

    那故事裏连半只鬼祟都没有,却写尽了他们兜兜转转、歷经重重波折才终于走到一起的模样。

    可结局偏不如故事开头般向好。

    那男人终究是变了心。

    姑娘腹中的孩子本无半分病痛,可在降生时,被自己的脐带缠上脖颈,没了气息,姑娘也跟着去了,一尸两命。

    后来那负心的男人,终日沉溺酒中,最后醉酒失足,从高处摔落,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书页旁空白处,有艾玙添上去的一首小词,字跡有些歪扭,在邬祉自己工整的字跡旁边,反倒显得格外可爱,像颗歪歪扭扭却透着憨气的小石子,落在平整的桌面上。

    孤馆灯青,摇碎一窗冷月霜。

    夜漏迢迢,谁共我、数尽凄凉?

    此身如寄,飘似断蓬无定处,

    望断千峰,烟雨锁、旧征航。

    最是那、年年秋月朗,

    清辉不改,照我眉间愁绪,

    岁岁如常,浓似酒、漫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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