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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触着手腕,柏子仁的香气混着火塘的暖,丝丝缕缕飘进鼻息。

    “戴着。”

    艾玙松开手,指尖无意中碰到墨魆的腕骨,又很快收了回来,低头去收拾桌上的线头。

    墨魆抬手看着腕上的珠子,这火塘的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实在,像有什麽东西,随着这串珠子,轻轻落进了心裏,不冷了,也不空了。

    真正入冬那日,悬壶山的雪下得昏天暗地,石楼的窗缝裏钻进来的风,带着能割破皮肤的冷。

    墨魆第一次见识到艾玙身上的寒毒,那不是寻常的冷,是裹着烈火的冰,在他骨血裏又烧又冻。

    起初只是艾玙的指尖愈发冰,后来他开始坐不住,总在屋裏来回踱步,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重,像憋着股没处撒的火。

    有次云烬递药碗时手稍微晃了下,药汁溅出几滴在桌案上,艾玙猛地挥手就把碗扫到了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刺破寂静,艾玙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底却烧着两簇猩红,他盯着地上蔓延的药渍喘息良久,猛地抓起案头医书狠狠掼在墙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滚!”

    墨魆想去捡碎片,被他一声“別碰”喝住。

    那声音裏的暴戾,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似困兽犹斗,明知不可为,但拼尽全力撞得天地摇撼,誓要捅出个窟窿来。

    白玛端着新熬的药进来时,正撞见艾玙把自己蜷在椅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白玛嘆了口气,把药碗放在艾玙手边:“这毒邪性得很,寒到骨子裏,偏又带着股躁火,发作时最熬人。”

    她摸了摸艾玙的额头,冰得像敷了块雪,可他后颈的皮肤烫得惊人。

    “只能逼。”白玛的声音沉了沉,往火塘裏添了块炭,“用银针引,再灌汤药催,把毒往一处聚,逼到指尖或足底散出去。只是那滋味……”

    白玛没说下去,她看了眼艾玙。

    前两天试过一次,艾玙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三层衣裳,但咬着牙没哼一声,最后生生晕了过去,醒来时床单上全是攥皱的痕跡。

    “谁下的这毒……”白玛往药炉裏加了把紫苏,声音裏带着恨,“既要他受寒冻之苦,又要他被躁火燎心,分明是想把人往死裏磨。”

    正说着,艾玙低低地哼了一声,身子猛地弓起,像有无数根冰针在扎骨头。

    墨魆伸手想去扶,却被艾玙一把甩开,力道大得惊人。

    可转瞬之间,艾玙的动作又软了下去,他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刚才那点戾气全变成了难忍的痛苦,声音细若蚊蚋:“水……”

    墨魆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但艾玙没接,只是把头往墨魆手臂上靠了靠,像在汲取点温度。

    那点依赖转瞬即逝,很快又被烦躁取代,艾玙推开墨魆,自己踉踉跄跄往床边走,走两步又停住,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漫天的雪,肩膀轻轻抖着。

    白玛看着他的背影,眼圈有点红:“等雪小些,就得开始逼毒了。早一□□出来,他少受一日罪。”

    墨魆凝着艾玙那单薄的背影,这石楼裏的暖根本抵不过他骨子裏的寒,那毒是个阴狠的鬼魅,藏在他皮肉裏,平日裏不动声色,到了寒冬就露出獠牙,用最冷的冰裹着最烈的火,一点点啃噬着这个总爱冷着脸,却藏着副热心肠的孩子。

    雪稍歇那日,石楼裏来了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白玛特意请回的陈医官。

    据说他年轻时曾治过类似的寒毒,药箱打开时,裏面的银针比寻常的长了寸许,针尖泛着冷光,看得墨魆心头发紧。

    艾玙被安置在铺着厚褥的榻上,白玛刚解开他的衣襟,就见他胸口的皮肤下隐隐有青黑色的纹路在动,像有活物在皮下钻窜。

    “开始吧。”陈医官沉声道,指尖捏起银针,对准艾玙肩窝的肩井xue刺下去。

    针尾刚颤了两颤,艾玙猛地绷紧了身子,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那不是普通的疼,是寒毒被针尖惊扰后,骤然在血脉裏炸开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碴子顺着血管狂奔,所过之处,皮肉都像被冻裂了,偏又有股火在骨头缝裏烧,冷热相激,疼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按住他。”陈医官又取了根针,瞄准他手腕的阳溪xue。

    云烬和墨魆连忙按住艾玙的肩臂,白玛则守在他脚边,死死攥着他的脚踝。

    艾玙被牢牢绑着,他拼命挣扎,绳索深深勒进皮肉裏。

    墨魆看不下去,上前就要解开绳子。

    白玛立刻厉声喝止:“不准解!墨魆,你要是解开了,我们根本制不住他!”

    墨魆拳头攥得死紧,最终还是不甘地松开了手。

    艾玙的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起初还只是挣扎,很快就带上了疯魔的劲,指甲在墨魆的胳膊上掐出几道血痕,嘴裏含糊地喊着:“放开……滚……”

    艾玙的脸白得像透明的纸,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打湿了鬓发,黏在脸颊上,看着格外可怜。但眼裏的猩红越来越重,那是寒毒催发的躁火,让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有次挣扎间,艾玙居然挣断了绳子,抬手去拔肩窝的针,被墨魆眼疾手快地按住,手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火辣辣地疼。

    “灌药。”陈医官扎完最后一根针,白玛立马端来早就熬好的汤药。

    药汁黑沉沉的,泛着苦腥气,艾玙死死闭着嘴,牙关咬得咯咯响,药勺递到嘴边,被他猛地偏头撞开,药汁泼了白玛一身。

    “艾玙!”白玛红了眼,“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云烬无奈,只好和墨魆合力撬开他的嘴,白玛趁机把药汁灌了进去。

    药汁入喉的瞬间,艾玙的身子像被扔进了滚水裏,又猛地被按进冰窖,寒毒被药力逼得发狂,在他四肢百骸裏冲撞,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音都变了调,听得人心头发揪。

    “毒要聚了!”陈医官盯着他指尖,那裏已泛起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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