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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快得如同错觉。
第二日,雁萧关睁眼时,却见明几许竟也醒着,正披衣起身,这倒是少见,往日裏明几许总爱多赖会儿床。
待雁萧关如常去院中练武,明几许唤来侍从,将昨儿写好的信仔细封了,吩咐送走。
除了早起这桩事,明几许的一举一动都与寻常无异,为雁萧关递过擦汗的帕子,看着他换好衣服,甚至还笑着叮嘱了句“早些回来”。
雁萧关心中只当他是心血来潮起得早些,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待一切收拾停当,他翻身上马,如往常一般扬鞭出了城,马蹄声踏碎晨露,很快便消失在街巷尽头。
门內,明几许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一物,眼底那抹平和下藏着的冷光,渐渐清晰起来。
又是一日同脸越来越黑的农官相伴,当雁萧关带着一身泥尘回府时,首先迎上来的是绮华。
只见绮华面上惯带的笑不再,微带严肃,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缰绳,递给一旁牵马的侍从。
“给萌萌多喂些好草料,备好水,把它身上沾的泥尘好好刷洗干净。”雁萧关吩咐道。
萌萌这些时日跟着他在地裏折腾,皮毛裏日日也会缠上不少泥土,前些日子都是他回府后顺手刷洗,今日见绮华过来,料想是有事,便将这事交给了侍从。
侍从领命牵马而去,马蹄踏过石板路,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泥印。
雁萧关转头看向绮华:“遇到事了?”
绮华笑着摇头:“并未,眼下共事的同僚,大多是当日一同处置分地事宜的,彼此磨合多日,已有默契,事务推进得还算顺畅。”
说到这裏,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其他一同招进府衙的人,男子们不论心裏怎麽想,知晓我是王爷心腹,又记得府衙前我与陈盖文斗取胜之事,面上总归是客气的,女子们自然与我更亲近些。”
就算日后若真有小动作,她自能应付,当然,这句话她未曾说出口。
她此番前来,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另有一事。
绮华抬头看向雁萧关,见他面上虽不见急色,脚步却带着几分急促,往后院走时,一步几乎能顶绮华两步。
若非雁萧关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怕是早已将她甩在身后。
在跨进隔开府衙內院的垂花门之前,绮华犹豫到最后,终究还是低声道:“是关于明少主的。”
雁萧关脚步猛地一顿,声线发紧:“他怎麽了?”
不等绮华回答,他已迅速转头看向熟悉的院门,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的內院似乎过于寂静了些。
他自己没察觉异样,绮华却将他神情的变化看得分明,方才还带着几分松弛的眉眼,此刻已微微拧起,急切中甚至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今日,夜明苔在殿下离开府衙之后,带着手下人来了府衙门前。”绮华的声音压得很低,“明少主说要离开元州回族裏一趟,便同他们一同走了。”
雁萧关浑身一震,再顾不得其他,大踏步往內院而去。
跨过院门,熟悉的小院近在眼前。
东侧的不知名花藤爬满了半面墙,昨日还缀着几朵残花,此刻被风吹得落了一地,院中央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投下斑驳的阴凉,树下的石桌空着,周遭一圈石凳齐齐整整,小径被扫得干干净净,只偶有几片新落的槐叶。
最裏头那间屋的窗门敞开着,一如往常,像是随时等着他推门而入。
往日裏,明几许沉浸在书卷裏时本就少言,眠山月这段时间在府衙待得无聊,虽时而会来寻明几许说话,有时随陆从南去军营转转,更多时候则飞出元州城,去周遭山上招猫逗狗,他回来时,迎接他的也常是一片安静。
可同样无声的院落,此刻落在雁萧关眼裏,却像是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
他站在院中,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明几许身上淡淡的墨香,可目光所及之处,却再寻不到那抹总能让他心安的身影。
雁萧关这时才猛地想起,昨日回来时明几许写下的信笺似乎不止一张?叠在最下面的,会不会另有其他?他那时并未上前细看內容,此刻念及明几许今日影踪全无,心头发紧,当即大跨步跨入那扇敞开的屋门。
书案上,果然放着熟悉的微黄纸张。
信笺薄薄一张,被砚台压住一角,墨跡早已干透,旁边还摊着打开的化学书,书页上留着几处浅浅的标注,那是明几许看到感兴趣的內容时,惯常做标记的方式。
雁萧关快步上前,抽出信笺,纸上字跡清隽,笔画不紧不慢:
“族中有事,不得不归,勿念,勿寻,静待我归。”
写到这裏,墨跡断了,余下好一片空白,再往下看,最底下却又驀然添了一行小字,笔画轻快了些:
“我回来后,想尝尝玉米是何等滋味,厉王殿下,请再接再厉。”
雁萧关都能想到明几许写下这行字时面上的神情,定然是带着几分揶揄,许还会不易察觉地挑挑眉尾,微眯起比水墨勾勒而出的画集更黑更美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捏着信笺的手缓缓收紧,雁萧关指腹摩挲过那行添上去的字跡,方才紧绷如弦的心,像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撞了撞,漾开些微复杂的滋味,让他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站在空荡的屋內,只觉熟悉的墨香、书页的气息,此刻都像生了刺,扎得他心口发闷。
往日不觉,原来这屋中的一切都与明几许紧密相连,砚台裏未干的墨是他研的,案头堆叠的书是他翻的,连窗台上那盆不起眼的兰草,都是他前日才浇过的水。
可如今,人走了,这些物件便都失了魂。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触到皱痕,“想尝尝玉米熟了的滋味”,这意思是要等他种出玉米后才会回来?
十来个字勾得他心头发紧,不过又隐隐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盼头。
“静待我归”他低声重复着,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大步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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