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准备
年关将近,黎云缨开始张罗起年货来。搁在从前,在她和弟弟黎云衢还很小的时候,这些事根本轮不到他们操心,过年不过是等着收红包、穿新衣罢了。可父母一走,这些担子就沉沉地落在了她肩上。
超市裏,黎云缨一身红棉布连衣裙,踩着同色的高跟鞋,在货架间穿行。黎云衢跟在一旁,目光扫过零食区,忽然问道:“姐,买点炸圆子不?”
黎云缨头也没回,语气裏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都大学生了,还惦记这口?算了吧,买了拎回姥姥家,哪还轮得到咱俩?別又便宜了大姨大舅他们。”
黎云衢拿起一包薯片,撇撇嘴:“也是。大姨、大舅妈、大舅……他们哪个真心盼着我们回去?回去了还不是听些不咸不淡的敲打。没把爸妈留给咱俩的那点股份算计走,就算他们手下留情了。”
黎云缨顺手拿了几盒中街糯米糍,瞥了眼弟弟,打趣道:“哟,小衢,不爱吃糯米糍了?咋不拿?”黎云衢一脸茫然:“在哪?我没瞧见啊。”
黎云缨踮起脚尖,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笨,往下看啊。”
黎云衢这才恍然大悟,蹲下身凑到冰柜跟前,一边翻找一边念叨:“糯米糍...糯米糍...嘿,找到了!”他手脚麻利,转眼间挑的比黎云缨手裏那几盒还多。
结账时,看着扫码器上跳出的数字,黎云缨忍不住低呼:“嚯,150.53?小衢,这账归你了哈!”
黎云衢倒是爽快,一边掏手机一边应声:“行行行,我付我付。”
回家的路上,黎云衢窝在副驾,慢悠悠地吃着糯米糍。他忽然侧过头,含糊不清地问:“姐,你啥时候能给我找个姐夫啊?”
黎云缨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自嘲:“姐夫?呵,恐怕没哪个男的乐意跟我这种人过日子。”
“瞎说!”黎云衢咽下最后一口,摆摆手,“姐你这麽好看,喜欢你的男生肯定排着队呢!” 话音未落,黎云缨的手机在支架上嗡嗡响起。
黎云衢探身一看屏幕,念出声:“游松言!”
黎云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一手利落地将蓝牙耳机塞进自己耳朵,另一只则“啪”地按进凑过来的黎云衢耳中,动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电话接通,她对着麦克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声音冷得像冰:
“游松言!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过个消停年?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背地裏恨不得把我踩死!方案你抢,合同你截,现在连我的人你也要撬是吧?!”
电话那头,游松言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志得意满:“云缨,从了我得了?我有钱有势,跟了我有什麽不好?我抢你方案、截你合同,那是抬举你!要不是看得上你,我费这劲儿专盯着你?”
一旁的黎云衢气得猛地坐直,冲着麦克风吼道:“游松言!你放什麽屁话!我姐是天上皎皎明月,只要她点头,追她的人能从海城排到悉尼去!你算老几?后面排队去吧!”
黎云缨的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游、松、言。我跟白夫人还算说得上话。需要我‘顺便’跟她老人家聊聊你最近的‘英勇事跡’吗?”
电话那端瞬间沉默——黎云缨精准地捏住了他的死xue,游松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极了他那位严厉的母亲。
几秒后,游松言的声音明显矮了几分,带着仓促的狼狈:“……黎云缨,大过年的,懒得跟你纠缠。我还有事,过完年……再慢慢算!” 他急急想挂断找回场子。
“呵。” 黎云缨对着空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指尖在屏幕上利落一划——世界清净了。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积雪的沙沙声。
回到家,黎云缨累得一头栽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裏闷声说:“小衢,有时候我真不想过年……回去还得挨个给小辈们包红包。你打算包多少?”
黎云衢在床边坐下,答道:“我攒了些钱,给他们每人包三百。”
黎云缨撑起身子,揉了揉额角:“你包三百,那我得包四百了。不然回去,那些长辈又该嘀咕我们姐弟俩不懂礼数。”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温菲莉。
“缨缨,新年好呀!” 电话那头传来温菲莉轻快的声音,“我怀孕五个月啦!”
黎云缨脸上终于漾开真切的笑意:“恭喜呀,温副警官!尤警官肯定乐坏了吧?” 两人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家常。
挂断电话,黎云缨抬眼看见弟弟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他背对着屋裏,肩膀微微耸动,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藏不住的、近乎晕眩的快乐——黎云缨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让他弟弟心尖发颤的南宫行简。
让他心花怒放的,还不止南宫行简那通电话。
刚刚前脚刚进家门,辅导员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因为黎云衢在学业和项目上的表现都极为拔尖,系裏决定把大二那宝贵的公费出国交流名额给他了。
黎云衢脸上笑意未消,黎云缨看在眼裏,忍不住好奇地问:“哟,什麽事儿这麽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黎云衢压了压雀跃的心跳,只挑了这个“正事”分享:“刚辅导员通知,大二公费出国交流的名额,给我了!”
黎云缨一听,笑意更深了:“那真是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她是真心实意为弟弟感到骄傲。
除夕夜,黎云缨拉着黎云衢出门放烟花。
她买了一把长长的烟花棒。点燃后,细碎的金色火花在夜色中滋滋跳跃。黎云缨仰头望着漫天绚烂的烟花,将手中燃烧的烟花棒高高举向天际,声音清亮地喊道:
“新的一年——我要月入十万!过上无忧无虑、天天躺平的神仙日子!”
一旁的黎云衢看着手中闪烁的花火,却沉默了。他顿了顿,目光从姐姐飞扬的笑脸移向深邃的夜空,最终,将微微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那条厚实的黑色围巾裏,声音低得几乎被烟花的爆响淹没:
“我……希望我的暗恋,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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