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岭
钱生不知道如果调查清楚父亲的死因,他会不会失去呼吸的勇气,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在钱生意识到这个困惑时,对死人的执着其实已经松动,他又怎会想不通这个道理。罢了,他难得放空大脑,茫然似孩童行走于这片天地,剪影被月亮拉出三裏。
头顶是星辰天穹,脚下是还未干燥,松软的土路。四野无人心随意动。钱生看见了蜻蜓翅膀反射的暗光,被惊动飞起后摇晃的草叶,蛙声潜伏在暗流,寂静的是人,嘈杂则是非人之音。
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豁达充斥于钱生。他睁着自己的眼睛行走一晚至黎明,熬红眼,心脏变得轻盈透明。他看到了各式新芽萌发于田埂。
本想回去休息,没有停歇的脚步让钱生无比疲惫,他偶然看到有人影在未干的田野蹲伏,似乎在采集什麽。熬夜的大脑并不清晰,还以为对方死了的钱生忍住眩晕的身体,伸手去碰,结果反倒吓了黑影一跳。
“什麽人!”
钱生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位耳顺之年的老人,衣服上还沾染泥点,看上去他已经蹲在野草裏有一段时间了。
“老人家,你在干什麽?”对面的老人谨慎观察他两眼,见钱生不解的坦然神色,观察到没有恶意,这才放下戒备,用极小的声音回答:“我在捞鱼。”
由于缺乏睡眠,钱生正处于五感迟钝的状态,他眯着眼睛,用表情表达了不解,结果老人突然从淹没的水稻田中蹦起,朝着他挥手狂笑:“我说,你爷爷我在捞鱼!”
“你看啊这鱼,老天倾盆一样淹了我的地、我的房,它却长的更好了。”
“我要捉住它,把它烤熟吃掉。”老人蓄着一整个下巴的胡子,随着站起身,往下滴滴答答得落着,小水珠不断掉进这摊死水,也让老人捞不到鱼。
“那祝您早日捞到。”钱生只得点头,他现在开始头痛,饱尝熬夜恶果后,他选择先回去睡觉。
然后他被这个老头拽住,虽然这双手因为浸泡在水裏,起皱,钱生是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抓住,他好声好气试图让对方的手松开:“老先生,我能理解并支持你的想法,但是我要回去了。”
可能是太阳随着这番拉扯,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之上。突然钱生眼裏古怪的老人指着他的脸惊声高呼:“三棱!番红花!钱永青你想死为什麽要拉上我!”
他声音逐渐凄厉,宛若恶灵爬出来:“我的前途明明无量,你拿什麽赔我!”说着,手掐上钱生脖子。
认识父亲?三棱与番红花?这不是药性冲突吗?
电光火石之间,钱生也不知道哪裏来的力气,反手妄图钳住对方,却被一下子挣脱,甚至老人被这个举动刺激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能活?”老人面色狰狞:“你活不了,你会和我一样下地狱,甚至我在八层,你在十八层!”
钱生逐渐感到呼吸不畅,难道自己要死了?他想起今晚静默的所见所闻,走马灯一般回顾过去,钱生没有力气反抗,却最后脑海裏浮现杜柏一人。
他又想起,今天还没有给杜柏回信。于是钱生想抬起头对着老人的脑袋给一拳,至少…至少不能死在这裏!钱生这样想着,却失去力气。
面前所见一片模糊,哪怕钱生再想抵抗,手指也渐渐无力下垂,直到另一个身影出现,手刀利落的敲在老人脖子后,钱生倏然跌落水中,呛了好几口泥浆,狼狈得眼冒金星,缓过气才勉强站直。
抬眼看到是随他南下的守卫,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是皇城中人,那些话不知听没听进去。钱生祥装狼狈,又大声咳嗽起来:“你们什麽时候来的?又是如何找到我?”
“回大人,早上敲门发现您彻夜未归,这才出门寻找,没成想看到大人被掐住,差点直接去了。”
钱生心想,那应该是没听到。他勉强放心:“无事,老人田地被淹,打击太大一时间精神失常,随他去好了。”
他摆摆手,意思是不计较此事,走上土路:“我也困了,很抱歉让你们早起搜寻,回去吧。”
钱生在想,这个老人是谁?三棱和番红花又是哪来的?谁想死?熟悉的头晕目眩感笼罩他,钱生又呼吸不上来了。
当局者迷,钱生自觉这一切思虑没有摆在脸上,可是只要端详他的脸,就会发现他面色异常,双目失焦。
“钱郎中,您真的没事吗?”旁边的守卫听着钱生脚步声虚浮,神情恍惚。
被这样直白的询问,不是一个好兆头,要知道现在金岭的时疫还未完全解除,他如果这个时候病倒,这裏没有別的医者,自己真的会无力回天。
很多事情越想压力越大,钱生放空大脑,机械式向前走,直到躺回床上,睡的昏天黑地。
等他醒过来,已是夜幕低垂,却没月涌大江流的气势,钱生垂眸点亮桌前的灯,昏暗灯光配合寂静的空气,充足睡眠后他总算可以灵活使用大脑,钱生心中也逐渐冒出一个恐怖的猜想:“难道现任皇帝没有错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杀了上一任皇帝?”
这个猜想以前钱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不合理。如果是这样,自己的父亲再怎麽说也是功臣一名,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父亲有把柄在狗皇帝身上。
除此之外,他几乎想不到还有什麽別的可能性。
可能是昨天的暴走,如今钱生心境反而开阔些许,他也不想纠结,不然又一次会睁眼天亮,便就着那微弱烛火,铺开信纸,转而开始写信给杜柏。他自然不会在纸上讨论这些,之前也从未讨论。顺手便把自己昨夜感悟写下,与杜柏分享,洋洋洒洒也写了几页纸厚。
等钱生回过神,太阳与昨日一般再一次升上天,而自己也推开房门,久违呼吸新鲜空气。昨日没有申请擅自矿工一天的结果就是今天的和剂局门口早早聚集一小群金岭的住民,他们急着买药。
钱生也没多说,看着他们拿出前几天自己的医嘱,按上面的单子依次拿药给他们。自然,他也没忘记询问田裏老人的身世。
问了几个看似年轻的小伙子,却均得出不知道其来歷的说法。终于在问到一个年长妇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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