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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幕七重纱之舞(五)

    五

    “现在哪哪都乱。”一个见多识广的雇佣兵在篝火边喋喋不休地讲话,“在阿勒颇,□□围□□的城;在君士坦丁堡,希腊人砍希腊人的脑袋;在这也一样。自从那麻风国王卧床不起,耶路撒冷的贵族彼此争斗得厉害,看谁都能做下一任国王。”

    亚科夫正拿着酒浇在手掌上,伤口煞得生疼,害他呲牙咧嘴。他想起自己曾有双昂贵的铁手套,能叫他捧着剑刃也割不到手指;又想起自己曾有个贴心又强大的主人,能瞬间治好所有杂乱的伤痛——一无所有的野蛮人很快摒弃了这些矫揉的念想,只草草应了一声。

    “哦。”

    “你知道吗,就上个月,拜占庭加冕了位六十岁的新皇帝。”雇佣兵夺回他手中的酒囊,向嘴裏灌了一口,“他恨拉丁人恨得入骨啊。之后再和□□打仗,別指望希腊人再来帮忙了。”

    “嗯。”

    “我听说,先前随外约旦领主去红海的圣殿骑士,有两个被□□活捉,在麦加被献祭杀死了。你说,他们俩虽死了,算不算是头两个见过天房长什麽样的基督徒?”

    亚科夫懒得再挨句理会这张碎嘴巴,只沉默着瞄四周的人。在一个个火堆边,他瞥见法兰克来的落魄骑士、亚美尼亚来的弓箭手与意大利城邦的长矛兵。负责招募佣兵的中间人手裏攥着一沓十字布条,一路分发到亚科夫面前。亚科夫接过自己的那一张,用一根简陋的別针別在肩膀上——十字歪歪扭扭,和从前圣殿骑士整洁的罩袍相比,显得邋裏邋遢地寒酸。

    “你这样下去不行。消息不灵通,脑子不好使,挣不着钱,白费了自己能耐!”雇佣兵喝得有点多了,双颊飞红地搡了他一下,又想揽住他的脖子。“明眼人都知道,要是没有新的十字军来,圣地就要完蛋了。想飞黄腾达,就看这几年!瞧那些撒拉逊人,等在战场上见到萨拉丁,你猜他们到时站我们这边,还是对面?”

    亚科夫向营地更深处瞧。一些深肤色的弯刀士兵竟也在自己盾牌上涂了十字——这当然有撒拉逊人做佣兵。撒拉逊人未必是□□,而□□中派系林立,也未必人人喜欢萨拉丁。为了生计装点信仰不能算作罪行,他想。不过他什麽也没说,只谨慎地躲开那只醉醺醺的胳膊,没叫脖子上的铁环被人碰到。

    “我好奇。你有这种能耐,无论跟着哪位大人,都能过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雇佣兵的眼睛贼似的瞄他镶着红宝石的长剑,“说不定你能做个骑士,做个领主。要是被哪个有钱有领地的寡妇看上,说不定能做个贵族呢。你在这做什麽佣兵啊?”

    亚科夫终于没再敷衍。“这样更自由。”他吐出头一句认真的话来。

    他的话害对面的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放声大笑。“自由,你说的真好,自由!”佣兵将开了盖的酒囊塞进他手裏,酒液从裏面肆意洒出。“我们无信仰,无寄托,无效忠的君主,无挂念的妻儿,这就是自由!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吧!”

    亚科夫手上的伤口湿漉漉的,又被煞得痛麻起来——他将烈酒灌进嘴裏,辛酸地想,这哪是自由的滋味?

    卡拉克城正挤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贵族。尤比在圣地六年了,尚头一次跨过死海,到王国的最东边来。

    安比奇亚在车马填门的大厅中向他行礼,挎起他的手臂,打量他的衣着。“自从你抛开那两个不听话的血奴,你的城不是越来越好了?”她抚摸着尤比织花丝绸的袖子,为精致的镂空刺绣啧啧称奇,“城好了,收入也高,就买得起这样昂贵的布料。”

    “这是个商人送给我的。”尤比轻轻嘆气,“他将最好的货献来,和我交换全城的丝绸交易特权。”

    安比奇亚眨着眼睛端详他。“那你同意了吗?”

    “要是亚科夫与舒梅尔还在,他们必定不同意。可我同意了。”

    “然后呢?”

    “不光商人。”尤比在宽袖下悄悄攥紧拳头,“我将税收和市场都各自找了代理人,各个村子重新安排了族长与长老,叫他们自己管自己的事,只按时交税上来就好。城裏的卫兵也全交给骑士团,让他们自己布防。这麽办了,我清闲许多,用不着亲自巡逻颁法,可今年的收入竟比从前还高…我将多的金幣捐给修道院,叫他们布施,人人都说我是个虔诚善良的城主,予他们自由,纷纷不计前嫌了。”

    像是发现了他的紧张,安比奇亚捋着他的手臂开心地笑起来。“这是件好事啊。你担忧什麽?”

    尤比瞧她笑了,自己也努力扯着嘴角微笑。

    “他们说我虔诚善良,却说商人狡诈,税吏阴险,骑士暴戾,地主贪婪。怎麽单单只我一个有虔诚善良的名号,与他们自由却悲惨的境遇毫不相干?我感觉自己仿佛推卸了责任,在蒙骗他们似的…还是他们就喜欢这样被蒙骗?从前我将这些事交给亚科夫与舒梅尔时,就从不这样想。我信任他们,他们做的事被人归在我头上,我反觉得心安,觉得是自己应得的。可现在…”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尤比发现,安比奇亚的眼睛竟惊异地瞪大,像听说了天底下最稀奇的事一般。

    “我亲爱的弟弟,不然你觉得权力是个什麽东西,该如何使用?”她问。

    “权力的本质就是蒙骗吗?”尤比停下脚步,“叫蒙昧的人们无法找到悲剧的根源?”

    “不,权力的本质是交易。你是城主,你是贵族,你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神明。你天生拥有一切,別人要与你交易才能得到。用自由、金银、还是別的什麽作代价,他们都自知自愿。”炉火纯青的野心家随他驻足,“使用权力与使用刻印是同一回事。自从你有了自己的血奴,我以为你早该明白这些了。”

    使用权力与使用刻印是同一回事——尤比缄默下来,在心中反反复复品味姐姐的话。他想起自己从前给予別人刻印的时候:血奴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欲求,向他伸出一只乞讨的碗。只要他瞧见这空碗,便能以刻印填实,用命令指使。这实际上是一种使用自由作货幣的交易吗?

    “我没想到自由能与金银一般相提并论。”他一边沉思一边喃喃道,“我以为自由是远更珍贵的东西,不能被交易。”

    “我倒与你有截然相反的想法。”安比奇亚拍着他的手背安抚他,重新向前漫步。“金银是种代物,能用来购买任何东西,人人认可它;而自由只是种感觉,独自己才能体会,对旁人而言毫无价值,甚至是许多人唯一拥有的东西。你觉得,一个拥有最多自由的人,该是什麽样?”

    尤比仔细想了一会——亚科夫的模样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沉浮。“那人一定不受任何人的管辖,也不被任何事物所累。”吸血鬼幻想着血奴终极的夙愿,“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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