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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的狠劲,肆意地卷动着。
那些烧得半透的纸灰,还有尚未燃尽的细小木屑,被风紧紧攥在掌心,在明亮的火光裏,疯狂地旋转起来。它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宛如一群被施了神秘咒语的金红色蝴蝶,翅尖上的火星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这光亮映在周围人的脸上,让它们的面容忽明忽暗,也将水面上跳动的火影,映照得扭曲变形,化作了妖异而奇特的模样。
旋舞的纸灰擦过肩头落进水裏,激起细微波纹,火星没立刻熄灭,在水面颤巍巍亮着,像含在舌尖、未及咽下的嘆息。
焦糊味混着烫腥气弥漫,可望着漫天翻飞、亮得诡异的纸烬,又生出残酷的美,似一场以火焰灰烬精心编织而成的、献给这深沉黑夜的盛大祭礼,盼着神的恩泽,能随这祭仪,洒落人间。
“邬祉,饥荒的年代,有这闲心就不至于饿肚子了。”
邬祉的目光一直落在艾玙身上,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耳尖沾着的细碎纸烬亮了亮,风过时便轻轻飘走,没留半分印记,倒衬得衣领外那截脖颈,白得像浸了雪的玉,连呼吸拂过空气,都似漾开一圈极淡的、清冷的雾。
邬祉慢慢抬臂,将那只手裹在掌心,低头时,鬓边碎发轻扫过艾玙的手腕,落进衣料褶皱裏,随后唇瓣才极轻地贴上手背。
“嗯,是梦。”
艾玙抽回手:“如果是梦,那醒来后我们何去何从?我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屋,你继续守着我的尸体渡涉未来那荒凉悲苦的日子。邬祉,倒不如说是幻境,对你于我而言,才算得上公平。”
“艾玙,我爱你,我从来都不会要求你能给我同等的爱。”
“嗡——”
残阳坠没山脊时,祭坛周遭的青铜长灯倏然明灭,灯油是朱砂与尸油同熬,焰芯凝着妖异的绛红,将三百级汉白玉阶映得如淬血的骨殖,每一级都泛着冷腻的光。
祭师们自阴影中次第现身,玄黑罗缎裁就的祭衣织着极北冰蚕丝,其上以新鲜凤血绣的离魂纹在火光裏蜿蜒游走,宛若活物噬咬衣料。领口袖缘垂落的银鏈缀着半寸指骨,皆为百年前祭祀者的遗骨,碰撞间泄出细碎的“咔嗒”声,似亡魂在颅腔內低语,又像骨殖在叩问现世。
它们面上的青陶鬼面最为骇异,眼窝凿得深不见底,嵌着两颗幽蓝磷火珠,灼灼映出人影。嘴角却雕成僵死的上扬弧度,笑意裏裹着千年不化的森寒,仿佛下一秒便要噬人魂魄。
主祭者立于祭坛之巅,玄衣外覆赤金镶边的祭袍,袍角拖曳在石阶上,沾着未干的夜露与暗褐色的泥垢,宛如从坟茔中踏出。它手中青铜法杖杖头是颗镂空颅骨,颅腔內盛着血魄梅的残瓣,风过处,细碎殷红随火星簌簌飘落,触到石阶便渗入石缝,转瞬抽生出纤细的血色藤蔓,藤尖还沾着未凝的血珠。
鼓点骤变,沉雷般自地底滚涌而上,祭坛中央的青铜棺椁震颤,棺身嵌的暗纹迸出细碎火星,四周长明灯焰逆势倒卷,将玄黑帐幔映得明暗交错,像亡魂在帐后晃动的影子。
两道玄铁锁鏈“铮啦”崩断,断口还沾着锈色的血痂,棺盖轰然砸向地面,扬起的尘埃裏,两个身影缓缓坐起,皆覆着假面,一张是青陶鬼面,眼窝嵌着幽蓝磷火,嘴角勾着僵死的笑,似在嘲讽生死;另一张是赤金假面,额间刻着扭曲的离魂纹,金线沿假面轮廓蜿蜒,下颌线冷硬如刀削,透着不容侵犯的凛冽。
玄衣裹着的手先撑住棺沿,骨节分明的指节泛着冷白,青陶鬼面人起身时,衣摆扫过棺內残留的血魄梅瓣,银鏈缀的指骨片轻响,似在叩问苏醒的缘由。赤金假面人紧随其后,赤纹祭袍上的金线在暗光裏流转,宛若熔金缠在衣上,他抬手时,指尖擦过鬼面人的腕骨,两人动作同时顿住,没有错开,反倒像两柄刚出鞘的剑,锋芒相抵却又各自收势,藏着试探与牵制。
主祭者高举法杖,颅骨內的血魄梅花瓣尽数泼洒,它张口诵出古老祭词,声线沙哑如裂帛,每一个字都似从喉间碾过碎石:
“玄夜启,鬼门开,
骨为阶,血为台。
魂牵丝,魄缠带,
奉我主,降凡来——”
“降凡来”三字落时,所有祭师倏然静止,鼓点骤然从暗处炸开,沉得像地底传来的心跳,每一声都震得人耳膜发颤。
青陶鬼面人先动,手臂僵硬地抬升,指骨片指向祭坛顶端的颅骨法杖,玄衣下摆扫过棺身,带起细碎血痕。赤金假面人随即跟上,舞步更烈,祭袍旋开时露出腰间缠的玄铁锁鏈,他侧身避开鬼面人的手,锁鏈擦着对方的银鏈飞过,“铮”地撞在青铜棺上,震得棺壁浮现出暗红纹路,似是棺內亡魂被惊动。
两人越靠越近,鬼面的幽蓝磷火映在金假面的离魂纹上,竟让冰冷金线染了血色。
青陶鬼面人突然扣住赤金假面人的手腕,力道大得似要捏碎骨节,将他往棺椁方向带,另一只手抚过棺沿的血痕,指尖摩挲着,像是在描摹某种古老印记。赤金假面人没有挣脱,反而反手攥住对方的银鏈,借着力道旋身,祭袍扫过鬼面人的肩,假面下的呼吸微微急促,离魂纹在火光裏亮起,与鬼面人衣上的纹路隐隐相扣,似在呼应某种契约。
舞步渐急,像两团纠缠的影子,难分彼此。青陶鬼面人屈膝下拜时,磷火贴近金假面的下颌,似要透过假面看清对方模样。赤金假面人突然抬手,指尖按在鬼面的眼窝处,幽蓝磷火骤然暗了暗,又在他移开时重新亮起,动作裏藏着不容错辨的占有,又带着几分不敢触碰的忌惮。
鼓点突然停在最沉的一声,两人同时定住。青陶鬼面人背抵着青铜棺,手还攥着对方的锁鏈,指骨片抵在赤金假面人的腰侧。赤金假面人前倾着身,金假面几乎贴上青陶鬼面,呼吸透过面具缝隙相触,带着棺內残留的尸寒与血味。
长明灯再次亮起时,他们衣上的纹路同时泛红,仿若两簇烧不尽的鬼火,在死寂的祭坛上,燃着这场从棺中醒来的、无人能懂的共舞。
鼓点复起,祭师们缓缓旋身,玄衣下摆扫过石阶上的血色藤蔓,藤蔓竟顺着衣料攀援而上,缠上它们的手腕,在皮肤下烙出暗红纹路,似将祭师与亡魂缠作一体。
主祭者将法杖顿向石面,颅骨內传出一声尖锐嘶鸣,宛若亡魂破体而出,它再次诵念祭词,声线裏多了几分癫狂:
“星子落,月影歪,
以魂饲,以魄待。
百年约,今日解,
我主归,天下改——”
祭词终了,石棺盖轰然坠地,白雾汹涌如潮,裹着无数幽蓝光点漫向四周青铜灯。灯焰骤然暴涨,赤红色的光将整个祭坛照得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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