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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越大,很快盖住了地上的血跡,也盖住了邬祉涣散的目光。他躺在那裏,任由寒冷一点点侵蚀四肢,心裏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鬼门彻底沉寂下来,门板上的符文敛去血色,冰冷的黑石与缠紧的锁鏈,在风雪裏透着死寂。
邬家的人踏着积雪赶来时,邬祉还躺在原地,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身上落满了雪,几乎要与这片白融为一体。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邬祉抬起来,他没有挣扎,像失去了所有魂魄。
就在他们转身离去的剎那,鬼门顶端忽然有什麽东西坠落,“啪”地一声砸在雪地上。
那是一本封皮陈旧的书,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遗忘了千百年。
芙叶就是这时走上山巅的。祂穿着一身素色道袍,裙摆沾了不少泥雪,目光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跡、散落的锁鏈,最后落在昏迷的墨魆身上,他还维持着倒下的姿势,衣服被雪濡湿,脸色比纸还薄。
芙叶沉默地站了片刻,弯腰捡起那本掉落的书,书页间似乎夹着些细碎的粉末,散着淡淡的草木香。然后祂蹲下身,轻轻将墨魆扶起,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往山下走。
风雪卷过山巅,很快将脚印填满。
那本不知来歷的书被芙叶护在怀裏,与墨魆的重量一起,压着芙叶的脚步,一步步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尽头。
劫难过后的第一个春天,来得比往年稍晚些。
积雪消融的痕跡还留在墙角,却已有新绿从砖缝裏钻出来,怯生生地顶着嫩黄的芽。
街市上渐渐恢复了人声,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铜铃声清脆得能驱散最后一点阴霾。酒肆的幌子重新挂起,掌柜的站在门口吆喝,嗓门裏带着失而复得的热络。
孩子们追着蝴蝶跑过石板路,笑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茶楼裏的说书人又开了讲,只是不再说那些鬼怪横行的惊悚,转而讲起太虚四极的修士如何斩妖,弑神一脉如何护佑百姓,说到动情处,满座都跟着唏嘘。
有人端着茶碗望向窗外,阳光落在青石板上,映出暖融融的光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那场劫难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虽仍有余悸,可看着眼前这人间烟火,心裏终究是踏实了。药铺前排队抓药的人少了,悬壶山的医者们陆续回来,药香重新弥漫在街巷,绣坊的姑娘们又拿起了针线,丝线在绸缎上绣出盛放的牡丹,仿佛要把所有失去的顏色都补回来。
偶有老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嬉闹的孩童嘆气,眼角的皱纹裏藏着化不开的沉痛。但更多时候,人们只是埋头忙着生计,把对逝者的思念藏进晨起的炊烟、灯下的针线裏。
日子就这麽慢慢淌着,似门前那条重新解冻的河,虽带着冰碴的凉意,却终究是朝着温暖的方向,哗啦啦地流着,载着满船的希望,驶向新的岁月。
温简末的素雪绫在半路被墨魆截走,对方来时匆匆,只丢下一句“借走了”,便消失了。
如今听闻墨魆的死讯,温简末站在茶楼的窗边,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想骂一句“强盗”,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只轻轻嘆了口气,将那句未说的话连同窗隙裏钻进来的风,一起咽回了肚裏。
另一边,邬祉昏睡了许久。
邬家的人守在门外,将所有想探视的人都拦在廊下。
窗纸被风吹得微微颤动,映出屋內模糊的床榻轮廓。
没人知道他梦裏是雪地裏的血色,还是星河上的小船,只听见守夜的仆从说,偶尔能听见他在梦中低唤一个名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带着化不开的茫然与痛。
邬祉醒来时,窗外的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空气裏飘着浓得化不开的春意。他睁了睁眼,睫毛上还沾着些微湿的水汽,眼神淡漠得像蒙着一层雾。
头突突地疼,邬祉动了动唇,喉咙干得发紧。
“少爷醒了?”陈叔端着水进来,见邬祉睁着眼,忙走上前想扶他。
邬祉没动,目光直直望着帐顶的缠枝纹,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艾玙呢?”
陈叔的动作顿住了,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他垂下眼,没说话。
屋子裏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
那一瞬间,有什麽东西猛地撞进邬祉的脑子裏,雪地裏渐渐阖上的眼、衣襟上刺目的血、被强行分开的力道……那些被疼痛掩埋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了。
艾玙醒不过来了。
被茶家的人带走了。
“……”邬祉张了张嘴,没再说什麽,只是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两口,水流过喉咙,却压不住那阵尖锐的涩。
接下来的日子,邬祉活得像个提线木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陈叔送来的汤药也会乖乖喝完,脸上甚至能挤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对着来看他的爹娘点头。
可邬老爷与杨夫人看着邬祉这样,心裏比刀割还难受。
杨媛夜裏常偷偷抹泪,拉着邬东的手哽咽:“你看他这样……倒不如像刚醒时那样,冲我们吼,质问我们把艾玙藏哪了。他现在这样憋着,是要把自己熬垮啊。”
邬东重重嘆了口气,是啊,痛到极致的嘶吼,总好过这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像一层薄冰,谁都知道,底下藏着怎样汹涌的破碎。
沉璧和阮星遥走进邬宅时,邬祉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春日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微微仰头,望着树杈间那个小小的、随风轻晃的旧秋千,如今被浓密的枝叶遮了大半,连顶端的鸟窝都看不清了。
“师兄。”沉璧轻声唤道。
邬祉转过头,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却比从前沉静了许多,仿若被春水浸过的石头。
“来了。”
阮星遥看着邬祉这副模样,心裏一涩,刚要开口,却被沉璧抢了先。
“师兄,还记得方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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