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车子停在丛家楼下时,祁忻云望着那扇亮着暖灯的窗户,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缩。
丛家的氛围总是这样,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那种熨帖的暖意。
丛父退休前是却州大学的博导,如今偶尔去学校开讲座,他和祁忻云的爷爷有点渊源,每次提起祁家爷爷时总带着几分敬重。丛母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半辈子围着灶台转,煲汤的手艺能让最挑剔的食客点头。
祁忻云推门进去时,丛母正端着糖醋鱼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忻云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他应声坐下,目光扫过餐桌,忽然觉得刺眼。
反观自己,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的全貌,他们的死因像团浓雾,连养老院裏的爷爷都讳莫如深。
十二岁那年爷爷病了,便把他托付给丛家,他本以为找到了落脚点,后来才知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每一步都得踩着小心翼翼的钢丝。
外人只道他和丛臻亲近,谁又见过他夜裏攥着被子,听着隔壁丛臻和父母说笑时的沉默。
饭桌上,丛父聊着最近的讲座,丛母不停往他碗裏夹菜。
丛臻端着红酒杯,笑意盈盈地凑过来,“你病刚好,少喝点,但这杯得陪我。”
祁忻云没推辞,几杯红酒下肚,头开始发沉。
大概是大病初愈,酒量折了大半,眼前的灯光渐渐模糊。
丛臻还在劝酒,自己也喝得脸颊通红,终于拍着他的肩膀笑起来,“说真的,汪璇虽然后来去了专案组,但说到底,专案组也归执行处管,如果真要避嫌,整个执行处都得避,我也得躲着,你说这道理通吗?”
祁忻云心头一动,借着酒劲追问,“那案子……能交回给我了?”
丛臻晃了晃手机,点开之前驳回的建档申请,指尖在屏幕上一顿,撤销了驳回。
“行了吧?”他挑眉,眼底带着点醉后的狡黠。
祁忻云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拿出手机,指尖发颤地给柯愈发了个定位。
柯愈来得比想象中快。
深灰色的汽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时,穿一身黑的少年站在夜色裏,轮廓被路灯勾勒得模糊,像藏着无数秘密。
“喝酒了?”柯愈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过来,带着点冷意。
祁忻云摸了摸口袋,皱起眉,“我的口罩呢?”
“先上车。”柯愈拉开车门。
“不行。”祁忻云往后缩了缩,酒气让他说话有点慢,“我身上的味道……会让你过敏。”
柯愈没说话,直接弯腰将他半扶半抱塞进副驾,替他扣好安全带。
绕回驾驶座时,柯愈的侧脸绷得像块淬了冷的钢板,连带着肩线都透着股没处撒的闷劲。
车门刚关上,祁忻云忽然倾身过来,带着酒气的呼吸漫过来,混着点清苦的茶香,他的额头几乎要碰到柯愈的耳廓,声音黏糊糊的说道,“不用避嫌了。”
柯愈的动作顿住了,一下子没理解祁忻云的话,他转头时,鼻尖还差点撞上祁忻云的脸颊。
对方的眼尾红得厉害,瞳孔蒙着层水汽,平日裏锐利的目光此刻散得像团雾。
柯愈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纹路,直到他反应过来,祁忻云说的应该是汪璇的案子,“为什麽?”
祁忻云却忽然往后缩了缩,靠回椅背上,喉间溢出声含糊的嗤笑,带着浓浓的无奈,尾音又坠着点说不清的委屈,“还能为什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手腕晃了晃,“吃了顿饭,喝了几杯酒呗。”
说着说着,便侧过脸对着车窗。
从柯愈的角度,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绷出固执的弧度,连带着下颌线都透着股不情不愿的僵硬。
红灯跳亮时,柯愈悄悄摸出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他飞快转发了祁忻云先前发的定位给章诚,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补了行字,查产权人。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车子驶入天地半岛的车库。
“到了。”柯愈将车子熄火,自己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副驾驶。
祁忻云闭着眼睛,车门被拉开,他一惊,然后调整了个姿势,呢喃着,“这裏不是我家。”
柯愈嘴角勾了勾,连哄带骗了好半天,祁忻云才终于肯下车。
祁忻云被柯愈扶到沙发上时,觉得天旋地转,片刻,困意退却,一把拉住了刚想转身去拿热毛巾的柯愈。
“想听听我和丛臻的事吗?”祁忻云仰头看着柯愈,眼底蒙着层醉意,“不是说刚刚在他家吃饭的事,是从我十二岁住到他家开始讲…”
柯愈坐回沙发,刚抬手想往水杯裏倒温水,可手一抖,水溅在托盘上。
他把水杯往祁忻云面前推了推,没抬头,耳尖却悄悄泛红,“丛臻是谁?”
“执行处的处长。”祁忻云看着他故意忙碌的样子,忽然笑了,“十二岁那年,丛臻刚毕业,在局裏做局长助理,当时局裏很多人都笑他是‘花瓶’,说他只会拎公文包,连审讯室的指纹粉都不会调。”
柯愈望着窗外,像是在数星星,肩膀却绷得很紧。
“他那时候压力大,经常在办公室摔咖啡杯。”祁忻云的声音轻下来,“抽屉裏全是匿名举报信,说他靠关系上位。”
他顿了顿,发现柯愈会是不是偷偷瞧一眼自己,语气放轻松了些,“他下班后总来我房间,把熨好的西装扔在地毯上,说谁抢了他的话,谁故意把带血的证物袋蹭到他衬衫上……全是些无聊的事。”
“你烦他?”柯愈突然开口,声音裏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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