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亮了,哑巴快松手
天光大亮时,黑瞎子是被热醒的。
不是天气热,是身边有个活体大火炉。张起灵不知什麽时候翻的身,从规规矩矩的平躺变成了面向他侧卧,一条胳膊还横亘在他腰上,搂得死紧。黑瞎子半边身子都僵了,动一下都困难。
他试着想把这人的胳膊挪开,刚一动,那条胳膊收得更紧了,顺带着把脑袋也埋到了他颈窝裏,呼吸喷在皮肤上,痒得他一个激灵。
“我操……”黑瞎子低骂一声,彻底醒了。他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张起灵毫无防备的睡顏。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眉宇间那股子冷厉消散不少,看着居然有点……乖?
这念头让黑瞎子自己先恶寒了一下。他轻轻推了推张起灵的肩膀:“喂,哑巴,天亮了,撒手。”
张起灵眉头蹙了蹙,非但没醒,反而像是被惊扰了噩梦,手臂猛地收紧,喉咙裏溢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惊恐的呓语:“……別走!”
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扎得黑瞎子心裏一抽。他不动了,任由张起灵像只受惊的野兽一样死死箍着他。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细微的颤抖,和脖颈皮肤上瞬间冒出的冷汗。
这他妈……到底是梦到了什麽?
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手臂的力道也松懈了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松开。黑瞎子嘆了口气,认命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
行吧,搂着就搂着吧,反正也不少块肉。
他又躺了半小时,实在憋不住尿意,再次尝试起身。这次动作更轻,几乎是蠕动着往外挪。好不容易挪出半个身子,脚还没沾地,手腕突然一紧,又被拽了回去。
张起灵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裏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尚未褪去的、深可见底的恐慌,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我去放水!”黑瞎子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尿尿!这你也要跟着?”
张起灵眼神裏的恐慌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后的怔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松开手,默默坐起身,低着头,额发遮住了表情。
黑瞎子解决完个人问题,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张起灵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边,背影挺直,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模样,仿佛早上那个死死搂着他不放、还会做噩梦的人是黑瞎子自己的幻觉。
“装,接着装。”黑瞎子哼了一声,走过去,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腰眼,“早上做噩梦了?梦见什麽了,吓成那样?”
张起灵身体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黑瞎子绕到他面前,逼视着他:“是不是又‘看见’什麽了?关于我的?”
张起灵抿紧了嘴唇,目光看向窗外,拒绝交流。
黑瞎子眯起眼。这家伙,一涉及到“看见”的东西,就这德性。他想起昨天墓裏那种被彻底看透、仿佛一切尽在对方掌握的感觉,心裏那股邪火又冒了上来。
“行,不说拉倒。”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昨天张起灵带回来的那个装幽潭兰的玉盒,在手裏掂了掂,“这玩意儿,怎麽用?外敷还是內服?有什麽讲究没?你‘看见’的那麽清楚,用法总知道吧?”
他语气裏的嘲讽意味很明显。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裏、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尤其是被张起灵这样安排。
张起灵终于转过身,看向他手裏的玉盒,眼神复杂。“捣碎,外敷。”他顿了顿,补充道,“左肩,旧伤。”
黑瞎子心裏又是一沉。连他左肩有旧伤,以及这药该怎麽用,都用哪裏,都一清二楚。这已经不是未卜先知能解释的了。
他打开玉盒,幽蓝色的荧光映亮了他的脸。他盯着那几株兰花看了几秒,忽然抬手,作势就要把玉盒往地上摔!
“你干什麽!”张起灵脸色骤变,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扬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黑瞎子觉得骨头都快裂了。
“干什麽?”黑瞎子冷笑,直视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慌和怒气,“试试看啊!试试看我要是真把这玩意儿摔了,你会怎麽样?是不是跟你‘看见’的又不一样了?啊?”
他就是要逼他!逼他打破那该死的“剧本”!逼他承认,现在的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张起灵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风暴凝聚。两人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良久,张起灵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几乎将人溺毙的疲惫。他松开了手,声音沙哑:
“別闹。”
就这两个字,却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黑瞎子心头那股无名火。他看着张起灵脸上那近乎哀求的脆弱,心裏那点较劲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他妈的,他跟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生怕行差踏错再次失去一切的可怜虫较什麽劲?
黑瞎子悻悻地放下手,把玉盒塞回张起灵怀裏:“……行了,逗你玩的。赶紧的,捣药,敷药。老子这肩膀阴雨天疼起来真要命。”
张起灵接过玉盒,紧紧抱在怀裏,像是抱着什麽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看了黑瞎子一眼,那眼神让黑瞎子觉得自己刚才简直罪大恶极。
“等着。”他低声说,转身去厨房找工具捣药。
黑瞎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日子,真他妈没法过了。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哄着。
张起灵捣药的动作很仔细,幽潭兰被捣成泥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清香。他拿着药碗走过来,示意黑瞎子脱掉上衣。
黑瞎子啧了一声,背对着他,把左边肩膀露出来。那道旧伤疤蜿蜒在肩胛骨下方,顏色比周围皮肤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微凉的药膏敷上来,带着一股清爽的刺痛感。张起灵的手指沾着药泥,一点点、极其轻柔地在那道伤疤上涂抹、揉按。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粗糙,动作却小心得近乎虔诚。
黑瞎子身体有些僵硬。除了受伤时必要的处理,他很少和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尤其是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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