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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甚至说不出话,眼角渗出的血珠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沿着脖颈往下滚。
兴瞳还压在他身上,目光一会儿盯着他的嘴唇,一会儿盯着他的肩膀,食指在空气中滑来滑去,似乎想要磨蹭什麽。
他迷茫地抬起手,盯着自己光滑的指尖看了看。他直觉那个地方该有层薄薄的茧子,手裏该有把细长的刀刃,用于切割……
不——
我……我想?
兴瞳很快意识到自己渴求的不是食物或水,而是近在咫尺地那层表皮。
他撑起上半身,探出一截手指,摸向男人腹部的绿线。岳山原紧咬的牙关却在这时猛的一松,翻身将他反扣在床尾。
兴瞳面朝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灼热而焦躁的气息就贴在脑后,一条结实的手臂擒住他,后脊的触手们却像攀附生长的蔓藤,一寸寸蜿蜒而上,麻花似的在那条胳膊上缠了几个来回,毫不费力就描摹出青筋和骨骼的走向。
岳山原混乱的呼吸停滞一秒,紧接着,他听到自己更加惶急而滂渤的心跳声。
那声音几乎将他淹没。
他闭了闭眼,缓慢地将那些触手剥离。
几只黄色的眼睛悄悄看他,触手们在他肩膀处勾来勾去,岳山原非但不感觉害怕,还被勾出一点隐秘的渴/求……这不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心理已经扭曲,却是第一次暴露在如此直观的冲/动之下。
他迈下铁床,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浴室。
破烂似的铁门将他和兴瞳隔绝开。
岳山原“咯嘣”一声拨开水龙头,冷水从头顶花洒倾注而下,他用额头抵住墙,撑在身侧的手臂凸起青筋,史莱姆兴奋地在他身体裏游走,结成的蝴蝶结在腹部来回扯动,把人类脆弱的神智搅的天昏地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一秒钟,也许几个小时。
岳山原恢复一点意识,抬起头,发现水龙头开关被他拧断了,水流涓涓地往外冒。他缓了一会儿,从边柜裏翻出一把生了锈的钳子,所以当兴瞳把触手伸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岳山原背对着他,正在修什麽东西。
大部分史莱姆都在兴瞳的身体裏。
他也热,身体像一块在太阳下融化的雪糕,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借助触手的视角。
男人留给他的始终是个闷声不吭的背影。
兴瞳盯着天花板。
史莱姆是这次才有的,曾经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那长官……他的反应是符合十年前的,还是符合十年后的?
兴瞳没注意自己又对着岳山原叫“长官”,拿回记忆之后,他发现自己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即便他是个怪物、是个长在暗影裏的邪恶之物,天生脑回路就和那些人类不同,但在岳山原身边长了那麽多年,听过那麽多人类的故事,连人类的语言都会说……之前不记得也就算了,现在回忆起来,就再也不能和之前一样,懵懵懂懂、毫不在乎地对待一切。
他还是不能全然理解,就像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存在。
可他知道岳山原并不是因为讨厌或者害怕自己才躲进浴室,也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才站在浴室裏冲了几十分钟冷水。
到底因为什麽,他说不明白,因为他的启蒙者从没有教过他——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也和岳山原一样,史莱姆涌出来的瞬间又想躲开,又想攀附,在人类身边培养出的习性让他明白人和触手贴在一起是不对的、是不符合“常理”的,可属于邪物的那部分又让他难以压抑渴望。
他想贴上去。
他想要,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麽。
他终于也下了床,慢慢磨蹭到浴室门口。
岳山原和怪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人,纯种纯血的人类种,那麽他只是因为觉得不对所以躲开了吗?他和我会一样吗?
兴瞳用手攀住门框,破碎的木板扎进掌心。
血流出来的瞬间岳山原就转过了身。
浴室的空间太小,他甚至不用迈步,手臂一展就将兴瞳捞过来。
水龙头被关上了,但还在淅淅沥沥地漏着冷水。
一部分溅湿了兴瞳半边身体,他却感觉不到冷。阴湿的房间好像陡然蒸腾起许多水雾,密不透风的将他包裹,热的他喘不上气。
很快,一切都变成乳白色,连视野都变得模糊,气流风似的涌过鼻腔,钻入心肺——兴瞳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呼吸。
他恍惚地凑近岳山原,想要知道另一个人是否也和他一样。
他听到巨大的心跳声,感受到热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体温。突然,男人坚实的手臂从腰后穿过,揽住他,将他压向胸口。
指尖带血尖刺被拔出来,血珠飞快地往外渗。兴瞳闷哼一声,耳畔,属于人类的呼吸一瞬间变得粗重。
他知道自己渴望人类的血,却没想过人类也会渴求他,指尖被舔舐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见岳山原那张总是严肃的脸染上了不一样的神情——那双平直的长眉皱起来,眼睛却是通红的,他擒住兴瞳的手腕凑到唇边,静止片刻,用舌尖卷掉了一滴渗出的血。
那血裏不知道有什麽,总之不是正常的血。
兴瞳看着男人脖颈的青筋突然暴起,看着男人狠狠皱了下眉,偏过头,神情却透露出一瞬疯狂的快意。
他匆忙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他们谁也没有发觉史莱姆的异状。
岳山原腹部的绿丝悄无声息地向外蠕动,穿透兴瞳的皮肉,看那走势,似乎想要将他们缝合到一起。
兴瞳毫无察觉,等岳山原感觉不对低头看时,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他们就这样被缝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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