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白兄,我……”宋知远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刚要开口,却被直直打断了。
“宋兄,我今后便不在洛京生活了。”白豫微微笑着,平静地道,“程小还要拜托你多多栽培。”
宋知远张了张嘴,满脸错愕:“程小懂事聪慧,我定会尽心尽力。且先不提这个,白兄要去哪儿?”
白豫耸了耸肩:“说不好,或许会回燕州,也或许一直在路上。”
宋知远也知他在洛京发生了太多事,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不再过问原因,只问:“跟裴公子一起吗?”
白豫闻言看了一眼远处树荫之下正与程小不知说什麽悄悄话的裴几,却正好与他视线相撞,这人还笑得特別傻。
白豫也失笑,转回头道:“是啊。”
“恕我多问一句,你们二人……?”
“是。”
宋知远了然,点点头,却还是不太放心:“白兄,你莫怪我多嘴,我自是相信你识人的眼光,只是他的底细可千万要摸清啊。”
“他吗。”白豫轻声道,“他在燕州时就是我的……好朋友。”
“什……他是!?”宋知远捂住了嘴才没惊呼得让那边的人听见,他压着声音,“难道你那时就……”
“不至于。”白豫被他清奇的脑回路逗乐了,那时才几岁,懂什麽情爱。
宋知远是思想开明的文化人,不出白豫所料,他立刻就接受了,顺了顺气儿开始侃侃而谈:“我就说,每回见面,总觉得那位裴公子对在下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熊熊燃烧的敌意,敢情是把我当情敌了啊!”他说着冲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看的裴几咧嘴笑了笑。
裴几一阵恶寒:这人什麽毛病。
“那你们今后有什麽打算吗?是成亲还是?但是依我拙见,眼下的情况,不太适合大张旗鼓地操办……”宋知远想得很远很周全。
他还面不改色地说了好些言辞炸裂的话,白豫只听得脑袋嗡嗡。
“总而言之,白兄,山高路远,我敬你自由。”
白豫盯着他那庄重表情看了好一会儿,随后笑了笑:“那便借你吉言了。”
这天下偌大,总能找到一处桃源。
谈了未来,不免让人惆悵过去,宋知远神色复杂:“白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纵他少年状元,挥毫泼墨,此刻却实在词穷,只重重地同他握了握手。
“哎!干什麽干什麽呢!”蠢蠢欲动的裴几“噌”地一下就站起身朝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了,横档在他们俩之间。
白豫笑着把他拉开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豫哥......”程小两条眉毛快拧成蚯蚓,他根本都还没说上几句话。
裴几抱起手臂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天的这麽黏人也不害臊。”一听此话,程小瞪了他一眼,却红了脸看微笑着的白豫。
陶旭还正笑呵呵地跟着奚落他,谁知下一秒裴几就把矛头对着他了。
“你也待这儿得了,成日跟着我们也不是个事儿啊。”裴几挠了挠下巴。
“不要啊老大!”陶旭就没什麽害不害臊的了,当即就蹲在地上紧紧抱着他大腿说什麽也不松开。
“哎,我说真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吧?”
“能的,能的!”
白豫也替他说话:“他没跟你分开过吧,总要有个过渡。”
“留这小子在身边多碍咱俩的事......”他嘴角不爽地动了动。
“嗯?”
“没什麽!”裴几低头拧了把陶旭的耳朵,“你烦死了!”
陶旭麻溜地爬起来,他知道裴几这样就算是松口了。
几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便要告辞。
“白兄。”出门之前,宋知远还是拦了他一下,终于把那句没机会说出口的“对不起你”说出了口。
白豫似是意料之中,只摇了摇头笑道:“叨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就如李思年说的那样,“他心裏也不好受”。
他这个“状元”,有名无实。
他自知没有资质,纵使很早就开始准备,当年考学也是父母花了重金靠关系才弄进去的,可万万没料到这个“关系”暗箱操作没轻没重,竟直接让他成了“最年轻的状元”──可若非他动了手脚,那个位置本该是李思年的。
饶是李思年不计较这些,同他交往也没看出破绽,反倒快要把他当作知己。
那时他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更有爹娘警告他不准轻举妄动,便进了京。
可他爹娘的关系户提拔他,除了钱,他还要替他做事,再说落于人后就是落于人后,自己心裏那道坎又是如何能过得去。
当了快两年官,只觉得不仅行事要处处高度警惕,就连心也备受折磨。
于是他再三提出想要退隐。对方终于松口,给他下了最后一个命令,如若不做,就让他身败名裂。
这是万万不可的,不管是他,还是他颇有名望的父母。
所以他真的做了,他对白豫用了毒。没有问前因后果地、一心只想逃离地,伤害了他曾经自认为的朋友。
他拉着程小站在那场完全失控的火灾前,最先感觉到的竟是解脱。
可没想到,那才是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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