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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教授”
对于蜂巢市这样的地方，散播恐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次爆炸，对民众来说不过是增加了今日茶余饭后的话题，政府连防恐应急系统都不会启动，警察会抽完手头这根烟再上车出勤；两次爆炸，人们才会开始关心：这次爆炸制造者到底想表达什麽？在此之前，恐怖分子就像在菜市场吆喝的贩子一样，任凭举着喇叭叫嚷，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相似商贩的叫卖声中……
而这次，白色指令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
所以，爆炸在这一天发生了五次。
支付了五次爆炸，白色指令成功登上了晚间新闻。
“今日市內共发生五起爆炸袭击，白色指令均已宣称对此负责……
……白色指令领导人，代号‘教授’，在随后的网络直播中声称，本次袭击意在报复上周通过的‘通行许可’制度……
……当晚，蜂巢市市长郭保元再次向媒体表示，绝不会撤销‘通行许可’制度，该制度有效切断了白色指令的贩|毒途径，保护了大多数市民的安全……”
电视中持续播报着恐袭专题，石息将晚餐外卖的残羹剩饭装进可降解专用垃圾袋，丢进连通小区各户的垃圾通道中，洗了手边擦边走来到客厅。
石一正侧躺在自己常坐的单人沙发裏，睡得四仰八叉，两条腿搁在其中一侧扶手上，脑袋则枕在另一侧扶手中段，左手放在吃的圆滚滚、此刻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肚子上，右手则滑落下来，放松地垂在空中。
石息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沙发旁边，注视着石一。
电视裏不断变换的画面倒映在石息的眼中，掩盖住黑色的瞳孔，也令人无法揣测这份注视的深意。但若此时石一醒来，他将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面无表情的石息，或许他甚至会感到一股寒意。
但是石一并没有醒来，他今天实在太累了。
就这麽看了好一会儿，石息丢掉擦手的纸巾，向沉睡的石一伸出手。最终却只是将石一从沙发上横抱起来，向石一的房间走去，将这个呼呼大睡的家伙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转身离开卧室。
电视裏新闻报道的声音还在继续。
“……另据报道，今日3号卫星城XX医院发生一起爆炸，高空物流管道因爆炸脱落，坠落的管道造成地面行人6死11伤，截止目前尚未有组织宣称对其负责，有分析认为存在事故或模仿犯可能……”
石一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自己躺在床上，深陷在松软的枕头和被子中，身体虚弱无力，但意识却非常清醒，就这样仿佛被禁锢在被窝中。石一窘迫地直起脑袋，却看到，一个少年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少年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肩膀垂着，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石一醒来。黑色的、看起来很柔软的短发，贴在少年的侧脸上，显得很寂寥的样子。这样子令石一忍不住想要和他打个招呼。
“喂。”
少年仿佛被打断了思绪，转过头来，脸上的落寞被公式化的笑容取代。
“哥哥。”
接下来的瞬间，强光闪过，少年的笑容被爆炸扭曲、吞没。
石一猛地从梦中清醒，挺身坐起，冷汗涔涔。
却见卧室一如平常完好无损——床沿上的少年也不见踪影。拿起ID一看，时间还在当天的午夜11点半。
这都什麽乱七八糟的梦。
经过这一番惊吓，石一睡意全无，从床上下来准备拿瓶水喝。房间裏黑洞洞的，客厅的电视也已经关了，百叶窗外有微光透进来，帮助石一到厨房打开冰箱。石一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四周，他属于晚上睡觉特別死的那种人，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醒来。房间裏静悄悄的，石息卧室的门关着，看来也已经睡了。石一拿着矿泉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将百叶窗帘拉开一肩宽，俯瞰外面的夜景。
居民区灯火稀疏，而远处CBD依然灯火辉煌，飞行器像萤火虫一样安静地绕着建筑物盘旋，第六层的高架地铁丝毫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一如既往地、如同深海中发光的蝰鱼在飞行器星星点点的荧光中一闪而过。
此刻，就在这辆地铁的下方，一个女人正靠在警车上，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又仿佛嘆息般疲惫地将烟吐出来。
“看来这个生日过的并不开心，薇。”
女人抬眼。
石息穿着西装，裏面是黑色的衬衫，微笑着在警车前方站定。
“生日……啊……是李煦吧。”女人轻嘲般一笑，“你要是记得这种事情，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我如果事先知道你的生日，是绝不会在今天选择出门的。”石息笑道，“‘他’为了给你送上生日礼物，差点把我也打包进去。”
石息话语间提到的“他”，似乎戳中了女人不愿面对的部分，后者眼神微微一沉。
“只是巧合。”女人吸了一口烟，“所以你出现在站台上，也是巧合？”
“我与死亡，有时候也会因为巧合而同时出现，薇。”
女人看了石息一眼，算是相信了他的解释，专心去抽那夹在指间的半支烟。女人靠在警车上抽烟的样子，不经意间显露的慵懒与疲态，仅在这种四下无人时展现。
“这个城市，恐怕要失去它的平衡了。”女人似在自言自语，“他……白色指令破坏了过去的默契。”
“我以为先破坏默契的是我们的新任市长大人。”
“当初蜂巢市申办运动会成功，国际上给的条件就是治安问题必须解决，现在运动会举办在即，白色指令却不知收敛，市政府采取一刀切的强硬措施也是无奈之举……无论如何，现在不管是市政府还是白色指令，都已经没有退路。而蜂巢市一旦失去平衡，混乱将不仅限于政府与白色指令。”
“你与我的工作淡季都要结束了。”石息浅笑。
“啊……是啊。”女人低声说，随即带着恶意笑道，“也没什麽不好的，SPC终于能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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