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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停地给自己洗脑:那不是我的孩子,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什麽好人,他死就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李守望杀死游弋的方式,不是掐死他,也不是饿死他。
他把那根枣树藤缠在游弋细弱的脖子上,缠在他亲儿子的脖子上,要活活绞死他。
游弋挣扎喊叫,嚎得像只被宰杀的猪崽。
梁宵严把他救下来后一整个晚上耳边都是弟弟的惨叫声。
后来他想,那就抱着弟弟一起死吧。
活着那麽难,死去只要一瞬间。
他没了活路,他也受不了弟弟被绞死。
他给弟弟喂了一大碗奶,给他唱完了一整首虫儿飞,弟弟窝在他怀裏,睡得毫无防备。
一条冷血的毒蛇,爬向弟弟的脖子。
那截脖子特別细,温热的,手攥上去软得完全使不上劲儿。
他很用力地掐他,把他的脖子掐紫了,脸也掐紫了,但弟弟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游弋睡觉很轻,脖子上还有伤。
梁宵严知道他早就醒了。
但他不哭不闹也不睁眼,只是静静地流泪。
他知道哥哥在做什麽。
他甘愿为哥哥死掉。
他终于疼得受不住时无助地伸出一双小手,不是要挣扎,而是闭着眼求哥哥:“你抱着我好不好,你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梁宵严全部的力气骤然泄掉。
那一晚上比他前十六年加在一起还要疼。
但是他下不去手,总有人替他下手。
他出去上厕所回来,看到弟弟坐起身,背对着他,把那根枣树藤,缠到了自己脖子上。
两只小手拽着两头往外拉。
那根枣树藤并不锋利,是从枯树上扯下来的,李守望只是想威胁梁宵严,并不是真想儿子死。
但再钝的刺,只要力气足够大,也能扎进肉裏。
游弋用力到浑身发抖,用力到鼓出来的胖肚子都在颤。
小小的身体,脚上拴着铁鏈,脖子被树藤吊着。
梁宵严冲过去,问他在干什麽!
他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空出一只手,从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小把糖。
那是哥哥给他买的糖。
寨子裏小卖铺仅有的一种糖。
棕色的,用黄米和麦芽糖做的,形状像个小圆鼓,游弋叫它胖鼓糖。
梁宵严每个月的工钱也就够买两块糖,游弋吃得特別珍惜。
別的小孩儿吃这个糖直接一整个儿放嘴裏,咔哧咔哧嚼碎,游弋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咬下一个角,甜得晃荡两下脚丫,剩下的就不吃了,藏起来谁都不给。
现在枣树藤勒着他,刺扎进脖子裏。
他流了好多道血,白净的小脸胀成个要炸掉的番茄,他攥着那一小把糖递给哥哥,乌青的嘴巴一开一合:“我死掉,哥哥走……哥哥吃糖,以后不苦……”
那一瞬间,寨子裏万籁俱寂。
梁宵严感觉自己身体裏有一部分死去了。
坏死的部分被挖出去,弟弟作为崭新的血肉填充进来。
原本已经枯败的树干,遇到另一根枯败的细芽,狂风暴雨将他们以同样的伤口嫁接到一起,变成一棵畸形但重焕生机的小树。
梁宵严扯掉弟弟脖子上的树藤,深深地攥进掌心,眼中翻滚着决绝的杀意。
该死的根本不是他们!
他和弟弟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李守望死后,我就很少再出现幻觉了。”
梁宵严撩起游弋脸边的长发,露出光洁无疤的脖颈,细细密密的吻落上去。
他一寸一寸地吻着弟弟耳后到锁骨的小片皮肤,吻得很珍惜,也很珍爱。
游弋发间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弟弟的睡衣下摆探进去,摩挲他背上那道刀疤。
“那哥哥好了吗?有去看医生吗?”
游弋喘息微乱,身体软成一大团捏捏玩具随便他怎麽玩。
“没有。”梁宵严说。
“你八岁之后,我们搬到城裏。”
准确地说,是被梁宵严的亲生父亲——梁雪金,接到了城裏。
那两年梁宵严忙着和父亲抗衡,和家族裏不同意他把弟弟带在身边的长辈周旋,拼了个鱼死网破才得以带弟弟脱离梁家。
之后他又开始建码头,开公司,打通枫岛沿岸所有港口的运输线。
至于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根本无暇多顾。
“码头建起来后我一直很忙,幻觉也再没出现过,我以为我好了,直到……”
他话音一顿,垂眸看弟弟,向他摊开手掌。
游弋自己把脸放到他掌心,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泪眼,等他的下文。
“你真的想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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