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1.一则清理委托  纸心脏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目录 下一页

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第1章 1.一则清理委托

    “你们知道一个人死掉了是什麽意思吗?”

    “是说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在这世上留下来的只有跟他有关的物品和人。”

    互助会上一个中年男人在说着什麽,每人分坐一张不同顏色的胶凳,程郁盯着那男人的嘴,从口型猜读他在吐出和将会吐出的字眼,男人唇周肌肤粗糙,胡茬一动一动的。

    男人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的妻子在车祸中意外丧生的故事。去年女人才拿到驾驶证不久,说驾车技术还不熟练,有一天带着只有不到十岁的女儿出去吃宵夜,中途撞上一辆在路边作业的吊车尾,冲撞之下,车头连带着妻子的身体直接被碾碎,唯一幸运是后座上的女儿躲过一劫,伤势不重,活了下来。

    男人几乎是说一段哽咽一段,眼皮浮肿,激动时语无伦次,高昂得吐沫飞溅,但都不算失态,甚至感染力十足,在他讲话的间隙偶尔能听到其他座位上的人也在咽泣的声音。

    程郁觉得无趣,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凳子,是天蓝色的,他又再一次走神。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互助会的组长在盯着他,投来一丝怨他心思不整的眼神。这组长是一个中年女人,窄窄的眼镜显得眼睛更细长,拿着小本子,圆珠笔笔头敲了一下簿面,看上去会记他的名。

    活动才进行到一半,周围一圈的人已经哭成一团了,肩膀虚软,时时需要身旁人扶持才能说下去。

    在程郁没留意时,已经又有人低声念起另一桩惨案。一个熬出了眼袋,身子削瘦的女人,说在去年失去了他的女儿,不是什麽重大的日子,女孩突然自杀。

    程郁听出来这是市裏有过报道的新闻,通篇说要聚焦中学生心理健康问题。新闻说那名女孩有重度焦虑症,刚好是高三上学期,故而能把时间延长点来讲,最终结论是她难以承受即将到来的决定人生考试的压力,才会选择轻生。

    女人却说起更多,说她的女儿是在学校没法睡着才想自杀,原来女孩在那段时间曾给她发过无数条短信,几个字翻来覆去地讲,有数条,內容只说她总是无法睡着。后来家长和学校终于有一天同意放她回家,留她好好睡觉,但竟也是在相同一天,女孩在房间阳台一跃而下。

    就是有这麽一天,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很紧迫,没有转圜余地。

    这就是不在预期之內的死亡。

    这互助会快到末尾,每个人几乎都泪流够倾诉够分量,一时萧条了下来。坐程郁对面做引导的组长却没说要宽慰大家,说下次再说。程郁猜着可能是因为活动时间是规定的,他们是交了钱来听的,有疏漏恐要引起金钱纠纷。

    突然那中年女人组长,用笔指了指程郁。

    “我们请程郁先生说一下他的故事吧。”

    一群人马上把目光转向了他,目光裏含义可能都不同,指责的,好奇的,都扫过,这时人人又恢复常态,像他是出了这门口会随机遇到的人,那些人看不到他们的怮痛,他们的悲伤如这裏的空气一样,是不流通的。

    从刚才开始,程郁就格格不入,该有的反应都没有,没附和,也没流泪。

    “我的男朋友死了两年了。”程郁以这样的句子做开场白。

    “死”字没用其他词婉转替代,不是“去世”,不是“不在这世上了”,不是“离开我身边了”,而是“死了”。而死的人还是他的男朋友,同性的伴侣身份,大家震惊的余味一波又一波。

    “死于心脏病,我那时候在和他冷战,他心脏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想让我给他拿药。”

    “但一共拨了六个电话,我全都没接,于是他没拿到药,俯卧在走廊上,死了。”

    说完这些话,他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反应要比现场不知道第几个男人说过自己因为疏忽害死自己的孩子的重点。同样是男人,男人害死自己孩子,却有不同的说辞来缓解他的罪恶,怎麽不小心,力不从心,到最后干脆不追究,他却不同,他是害死了一个男人,这时候伴侣的名分都不存在了,要精准到一个成年男人上。

    手机在外套裏震动,程郁眼睫抖了一下,旁若无人接起来。

    “有活,有钱人,发定位我接你。”话筒裏的声音说。

    得到赦免般,他利落地站了起来,“抱歉,有工作。”

    之后便毫不犹豫离开了这房间,很奇怪的是他走后后面的人也一并散了,他共情力不足时还能坐住,可不能犯罪,都如鸟兽散,逃命去了,秩序被他扰乱。

    还好没人太不忿要追着他来。从一楼走廊出去,出到大楼前面,这心理互助会只是在一楼租了一个空房间就能支撑,这楼裏开满了培训机构,再往上一层就是午托教室和钢琴房。

    宴江的春日,天气有点冷,单薄的外套透进来一点凉意。有几个来上辅导课的女高中生路过他,对他留意了几眼。他有出挑的个子,还有一张苍白冰冷的脸,斯文寡淡,从那出口出来,会揣度他是什麽补习机构的年轻老师。

    他从外套兜裏拿出烟盒,还剩两支了,想到待会儿要做什麽,就一阵牙痛,还是塞了回去。

    这时看到那个在互助会哭诉过老婆在车祸中丧生的男人,门口站着一个新女人,在等候着。这陌生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女孩焦虑地用拇指卡在书包肩带两边,滑动着,女人则高很多,时不时用手指帮她梳着头发,都心不在焉。

    男人出来时先搂着女人去了,才蹲下来对他的女儿轻语几句,女孩摇摇头。

    程郁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麽,不过能顺着那故事的脉络,猜到那女孩就是那场车祸中的幸存者。

    张铭的车终于过来,一辆很旧的面包车,边驶近边无端卷过来一阵难闻的空气,是从车厢的缝隙钻出,很熟悉的气味。窗户坏了打不上,张铭梭巡自如地从驾驶座探身出来,程郁皱起眉。

    拉开门坐到副驾驶上,程郁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又乱收车了?”

    张铭哈哈笑了两声,“才不到一百块收的,拖一趟都一百五了。我自己洗过了,但是前段时间那天气你也知道,那人说人绝对没烂,就是臭了点。”

    程郁转过头看了一眼,后车厢空空的,但恶臭就是从那裏传来。那车厢地面和墙壁还残留有不明液体,那裏应该是铺了一张地毯的,但依旧有渗漏。

   &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目录 下一页

博仕书屋阅读榜

博仕书屋新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