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147章诘问_其脉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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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第147章诘问

    房间中传来姜银姣吸气的声音，她似乎想说什麽，难得也是思虑颇多，竟然一时没心直口快，只嘆了声。杜若凡拿手死死按在脸上，好像不想露出一丝压抑的情绪，却顾不上控制发抖的肩膀了。她有些呆怔，看向旁边的双生子，姜丹铅比了个手势。见状，姜银姣没有再说什麽，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带上门出去。

    听见关门声，杜若凡死按在脸上的手才松了些，似乎也没力气再支撑。他感觉到姜丹铅蹲在了自己对面，他的影子把他笼罩在裏面。一瞬间的底气，杜若凡的手脱力般从脸上垂下来，却感到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划过面颊。为心中压抑数年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压回心底最深处，不能说出口捶打成死结的一口气，他无所适从，以至于不敢也不想将失态展露给爱人。

    杜若凡拼命低头，下巴几乎抵到了锁骨。嘴唇咬得越紧眼泪就滴得更多，他不愿抬头，姜丹铅也不做什麽，默默地贴过去，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很温暖，就算再不孤独不寂寞，一定也曾有某一时刻想过父亲失踪母亲离世后、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温柔地贴着自己额头了吧？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得到的爱，又少了那麽多那麽多。

    “杜维国可能已经死了。”姜丹铅开口，就连声音也还是一如既往柔和，“不，他一定已经死了……”

    再尖锐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变柔了，他的爱人像他的来处一样是温柔的阴影、不动如山。于是被捶打成死结的伤痕终于撕裂爆发了，杜若凡近乎咬牙切齿道：“他没死，杜维国没死……”

    姜丹铅什麽也没再说，但杜若凡猛地抬头，把无数次按压回心底的一切都吼了出来：“他没死！他不许死了，他凭什麽死？！凭什麽抛下我和我妈一走多年一去不返，连一个字都没给我们留下！？”

    杜若凡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模糊了姜丹铅的脸。姜丹铅只是冲他笑笑，所以没关系，那些他本不该说出口的话全都可以说——

    心底的所有怨愤和委屈，他都会包裹。

    “他凭什麽就这样走了、消失。我妈到死都没有一句怨言，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杜维国在哪儿？我妈昏迷喊他的名字时他又在哪儿，他睡得着吗？！”杜若凡像孩子一样哭着追问，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像呢喃样嘶哑，再次垂下了头，“他总要活着回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没有声音了，他蹲在原地默默流泪，好像变回了那个被困在病榻与上学路间辗转的孩子。明明想过一万次杜维国应该死了，想了一万次，也默默接受了一万次，心底的那些怨、愤，委屈打出的死结，吞下去被肉埋没，早该不疼了。杜若凡想住口，脑子不听使唤，控制不住地说道：“我早就不想他了，我恨他。”

    “我知道——”姜丹铅托起下颌，刚开口，杜若凡急切地、求证般追问说：“我能恨他吗？”

    姜丹铅托住下颌，带着一点点微笑望着他，“你当然可以，若凡。”

    如高原雪山般沉静的眼睛，有这样眼睛的人，还在想念他也好，还在怨他恨他也好，杜若凡几乎出了一身冷汗。有这样眼睛的人可以和他一起，不会被这份最后的怨愤吃惊惶恐。

    “就算是生身父母，你也可以怨恨。没关系的，若凡。”姜丹铅眯起眼睛笑笑，“他有他的苦，你有你的苦。你可以一面想念他一面恨他，怎样都没关系。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就是他们为你选择的最后一件事。”

    杜若凡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关裏挤出了三个字：“……不原谅。”说完牙关却松了，姜丹铅再次贴过来，汹涌的潮水，被他的眼睛吞噬。杜若凡浑身上下透着一点点微弱的凉意，心底翻腾的巨浪熄灭掉，一下子变得平静。他的手腕不再抖了，声音缓慢道：“我也不需要他今生无法说出口的解释了。”

    想了一遍遍打成死结的委屈和怨爆发而出，说出口，不需要爱人和他一起承受，那份不可思议的平静裹住了他。打开那个死结，已经不需要了，它可以留在那裏，作为生命的某个节点。

    杜若凡静了一会儿，有几秒钟的放空。接着，他用力蹭了蹭姜丹铅的额头，脱口而出道：“我很爱你。”

    “我知道。”姜丹铅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杜若凡胸口，“我能听到你的心跳、脉搏，甚至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他微微分开了一点，静静地看着杜若凡的眼泪留下来，从下颌上滑落。在泪滴落地前，姜丹铅屈起掌心接住了一滴眼泪。他就那麽盯着看了会儿，突然用舌尖舔了下那滴眼泪，“咸的。”

    杜若凡怔了下，姜丹铅倏地贴过来，舔了下他面颊上还挂着的泪水，自言自语似的说：“若凡的眼泪也是咸的。”

    他脸上落下几个细密的吻，姜丹铅在耳鬓厮磨间轻轻道：“我有很多年没见过眼泪了。”

    杜若凡的视线聚焦在他脖颈上，好半天才喃喃道：“……真丢脸，我不想哭的。”

    姜丹铅重新支起下颌，他想了想，忽然猛地用下巴压住手掌，将被鱼线勒出的伤口硬扯开了。本就正在快速愈合的伤痕顿时流出鲜血，他“嘶”了声，头也忍不住缩了下。

    杜若凡条件反射去按他的伤，却发现姜丹铅一下笑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他。

    “你看。”姜丹铅边笑边用手指从眼眶边盛住一滴泪，“我和你说过的，眼泪是爱，因为装满了才会流下来。”

    就着按住伤口的动作，杜若凡呆呆地看着他。是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爱到为他流眼泪，还有人和他一起去寻找真相。

    从此以后，他要的不是有人回来给他解释、重新把生活拉回正轨。

    杜维国，父亲在无意间设下的永恒轮回，杜若凡终于终于彻底走出来了。

    我会自己去寻找真相。

    因为感觉到即使是死亡也并不孤独，所以终于放下了对李梦萍之死的恐惧。因为明白了不需要无言背负，可以自己找到真相、接受真相的痛苦，所以可以放下对杜维国失踪的怨愤。他可以穿透迷雾，和所爱的人一起去寻找所有真相。

    杜若凡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很真心实意，仍然笑得和哭一样难听。但真的轻松了，不用解开那个死结，他爱的这个人如此强大，足以让他以爱结成坚实的心脏。

    他在地上跪坐下来，腿上的肌肉回血、传来无关痛痒的麻木感。杜若凡抱住姜丹铅的肩膀，把他抱在怀裏，把下巴放在姜丹铅发旋上。

    “不知道为什麽，现在才终于有了种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力量。”杜若凡说道。他摸着姜丹铅的后背，姜丹铅被摸得眯了眯眼睛，小声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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