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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第132章 昆仑中路

    【很难说清楚我为什麽在这裏。一路硬座的疲惫令我累到双手发抖,几乎握不住笔。已经将近24小时没有睡觉、进食,只喝了一点点冷水,但没有饥饿和困顿感。火车换面包车再换揽客的黑车,一路辗转我还是回到了这裏。我本不想经过,命运的线还是将我重新带往故地。

    1983年,我曾到过这裏。卡车经过秋尔卡卡时,车斗裏满是酸腐和被冻成块状的呕吐物。没有人真正死去,死亡的阴影却笼罩在所有人脸上。到达医院后,我与战友们的眼中都含着不舍的热泪,我们知道,此一別天涯海角,很难再见。从今往后我确实再没有见过他们,不知战友们如今是否安好,身在何处?

    小姜不知去向。我没有想过,那天以后,我竟然还能再见到她。

    前往下一站的车正在等待最后一位乘客。梦萍,若凡,很抱歉我必须回去。命运在等待的最后一位旅客,可能就是我。

    愿你们在家中安好。

    杜维国

    2004年4月5日

    于格尔木】

    昆仑中路18号,市人民医院,始建于1956年。整个医院翻新过,半新不旧的氛围从墙头呼叫器和吱呀作响的床摇杆中流露。这是住在此处的第七天,环境裏一切细节已经令杜若凡渐渐了如指掌。他缩在病床一角把大部分空间都留给姜丹铅,两个人挤在一起肩膀相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不多时,房门外传来两声轻而急促的鸟鸣,有些突兀。这是杜若凡目前能听懂的两句“鸟语”之一,意思是“查房护士来了”。如果再快再急促一点,那就是“有完没完,查房护士来了”。他从床上的角落滑下来,替姜丹铅把胸口的被子掀开了一点点,好像那被子太沉,会压住呼吸似的。

    杜若凡轻手轻脚地出去,姜银姣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缝着。转角处主治大夫带着实习医生刚刚踏上走廊,杜若凡用右手把病房门勾上,顺势看了眼床前的窗户。

    窗外,天穹下连绵起伏的山脊裹着薄雾。她说那裏就是昆仑,但距离他们走出的山脉尚远。

    也照拂过昆仑的日光落在姜丹铅沉睡的面庞上。

    事情糟透了。

    第七天,杜若凡第无数次这样想。

    三人组从地底逃出的那天,姜银姣在方圆数百裏唯一一条公路上拦到了车,简直有如王母神助。不过杜若凡已经晕倒过去,再睁开眼时就到了格尔木市的医院。三人上了本地的社会新闻,被派出所和检查站当成反面教材大批痛批。念在都需要留院查看,实质性的处罚不多。

    据姜银姣说,回来时杜若凡和姜丹铅的身边环绕着一圈洁白的长羽。救助他们的探险队留了羽毛上交,怀疑三人伤害野生动物。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三人被定性为失心疯的白痴徒步客。杜若凡的左臂有轻微脱臼,打了石膏固定。姜丹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笑什麽”,之后一直陷入进昏迷的深度沉睡状态。

    那块可有DWG字样的手表,神秘消失。和之前在秦岭深谷中的相框一样,似乎是不能被带出去的某种产物。

    一开始让杜若凡最不安的人是姜银姣。直到今天他都没见到姜银姣休息,她始终保持在一种近亢奋的状态中,眼睛裏闪烁着肉食动物捕猎前兴奋而专注的光芒。姜银姣身上的所有外伤都痊愈了,但她不吃东西也不休息,很少说话;两人在同一间病房,夜裏该睡觉时姜银姣不是盘坐在病床上,就是站在窗边眺望远处的昆仑山脉。杜若凡偷偷观察过很多次,她不是在发呆,眼中的精光从未熄灭过。就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得很慢,直到昨天他才发现姜银姣眼帘渐渐下垂、偶尔打几个哈欠。

    事实上,所有人的状态都很离奇。在医院醒来后杜若凡给手机充电查看日期,他反复检查了很多遍时区,甚至去了护士站确认,终于确定他们在羌地昏暗神秘的地底世界度过了整整十七天。这十七天他们没有停下来休息、补充过饮食,被探险队送医后身体指征却没有任何脱水或缺乏营养。直白点说,除了杜若凡左臂脱臼及疑似自残留下的古怪划痕,姜丹铅和姜银姣的身体从生理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但姜丹铅完全没有苏醒过来的跡象。虽然他的心率和血氧降得很低,总归还在安全线內,进ICU?完全没必要,他为什麽不醒也没有结论。保险起见他被安排在护士站旁边的单独监护病房,因长相俊丽与睡容甜美被同层病人偷偷隔门围观过。

    杜若凡跟主治大夫反应过姜银姣不睡觉的问题,结果注射镇静剂完全无效。所幸床位不算紧缺,他们还能暂安病房。姜银姣几乎不主动开口也不回答挑起的话题,杜若凡只能自己一个人头疼到找大夫要了几颗散列痛。他在备忘录裏把脑海中亟待解答的问题全部记录下来,然后一遍遍地复盘、摸索。

    能连成片的记忆中,他们消失的时间只有八小时。这八小时大抵发生了什麽事,将局面导向如今这个结果。陷入回忆后杜若凡经常一身冷汗的惊醒,为他睁开眼后没多久身体的感受。

    混身上下都很疼,尤其是左胳膊。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胃部:那种感受不到胃存在的安定,对他的身体来说意味着他吃下去的食物还没有完全消化完,离饥饿为时尚远。不管怎麽说,外面的世界仍然过去了整整十七天,他们的时间被偷走了,身体却没察觉过来。

    杜若凡每天在不思考不查房的时间溜进姜丹铅所在的病房和他挤上一张床,数过姜丹铅的睫毛根数、查过他手指上有几个斗。姜丹铅的呼吸机早撤了,手肘內侧留置针几经更换,留下一块淤青。他和他躺在一起才觉得他们的灵魂都没有离开身体、没被遗留在迷宫般的地下。

    至于姜丹铅皮肤上的黑色纹路和血洞,也都完全消失了,好似从不存在。他一味地睡或昏迷,把所有人隔绝在外。姜银姣没有流露出担忧或不安,也很少进来看自己的双生子。只是有一天杜若凡夜裏回自己的病床前在监护室裏多发了会儿愣,第二天早晨天光大亮后才惊觉前几夜墙侧面的黑暗中挂的不是一幅抽象画,而是面观察用的小窗户。

    后来几天窗户都是窗户,不再是画。

    他们被偷走、被消失的八小时,一定至关重要。

    于是,杜若凡悄悄拨通了一个很久都没联系过的电话号码。交代完对面后,他盯着通讯录上的备注,后知后觉想到这人名字裏也有水的意向。

    在那面通向外面的玻璃窗后,山脉正静静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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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更完休息几天,整理一下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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